【電子書】預備教育的未來

【推薦序一】
裂縫與遠征
昶心蒙特梭利實驗學校負責人 張淑玲

就如同台灣為歷年來的教改成效爭議不斷，美國的教改歷程更是血淚斑斑。而其背後所涉及的議題複雜程度，恐怕更勝於台灣。而本書《預備教育的未來》中所涉及的背景架構，更是反映近二十年來美國教改歷程中的省思脈絡，同時更提供難能可貴的實證經驗。

美國公立中小學成效不彰一直是美國教育的痛腳之一。二○一○年由好萊塢知名的紀錄片導演戴維斯‧古根漢（Davis Guggenheim）所執導的記錄片「等待超人」（Waiting for Superman） 中，揭露了美國中小學教育現場令人不安及心碎的現況： 每年有大量的中輟生離開學校，在全美被稱之為輟學工廠的兩千所學校中，有將近40%的學生無法畢業取得高中文憑。單以賓州為例， 監獄中有百分之六十八的囚犯都是高中中輟生。相較於州政府每年每人投入三萬三千美元用於犯罪防治及矯正受刑人的教育預算，每個受刑人四年所花的費用，竟足以綽綽有餘的支付一個學生從幼稚園到高中的私立學費，並有餘裕可以支付另外兩年的大學費用。其資源錯置的荒謬可見一般。

這些失落的年輕人，不僅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更陷入令人憂心的強者愈強, 弱者愈弱的馬太效應中。不僅自己的人生難以脫困，其子女恐怕也很難脫離貧窮、犯罪與問題家庭的泥淖。在這重重環繞的困境裡，這些年輕人唯一能寄望的翻身之道唯有教育。上大學成了他們唯一的救贖!

而這也是為什麼本書的作者黛安．塔文納，一開始會從一個想要上大學的學生伊莎貝拉跟她求救開始開啟本書往後的篇章。而書中一開始就出場的伊莎貝拉所遭遇的處境，在美國並不是一個特例。如果不是經由教育的拯救，伊莎貝拉極有可能成為上述中輟的學生之一，而讓自己往後的生命陷入無窮的困境裏。這對於幾乎是人人都可念大學的台灣人而言，如果不經由這個脈絡的解釋，大概很難理解為什麼塔文納校長會不斷地提及頂峰高中的大學錄取率一事。因為在美國高中生成績能達到四年制大學入學成績標準的比率只有 40%，但在頂峰高中的比率是100%。某種程度他們相信進大學足以改變人生的軌跡。而這點在台灣，因為情境不同，我們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與爭議。

針對美國教育的困境，歷任美國總統沒有少提過各種政策跟解方。從美國布希總統在二○○一年推動大家耳熟能詳的No Child Left Behind （一個都不能少） 教育改革方案，到歐巴馬上任時，更進一步加碼預算推動所謂的Race to the top政策 （學生成績優良的學校獲得獎勵，成績不佳的學校則可能面臨關閉的後果），這中間除了要提升美國國內基礎教育的水準，拉升學生評量表現成績，維護教育公共性及社會公義等基本價值外，更有因為全球化的浪潮所引發的國力競爭的考量。當美國政府以各式手段提升公立學校的教學品質卻難見成效時，另一種有感於公立學校的框架難以突破，改革曠日廢時，不如另起爐灶的思維便應運而生。各種特許學校成了新的寄望所在。

特許學校（Charter School）乃是美國從九○年代以降，經由美國州政府立法許可所設立辦理的公辦民營學校。不同於美國一般的公立學校，特許學校不受一般教育行政規定的約束，再加上有政府經費的奧援得以維持低廉的學費，所以特許學校一直被視為是鬆綁僵化教育體系的解方之一。近年來主張各種不同教育理念，標榜教育進步主義的特許學校，紛紛在美國興起。本書中的實證案例學校頂峰預備特許高中，即是屬於美國公辦民營特許學校的一種。

頂峰預備特許高中的創辦人，塔文納校長，曾經歷過令人洩氣的、或套句書中她所說的「讓人心碎」的教學經驗。在傳統的教學方法裏，她見識過就算是超級努力奮發的孩子，似乎也對真心學習缺乏興趣。教育現場隨處可見的許多巨大裂縫，讓她警覺到他們正在失去各個階層的孩子，不只是那些在貧窮線掙扎的孩子，也包含哪些家境富裕的孩子。這讓她深思，該如何幫這些陷入教育裂縫中的孩子準備好他們的未來？而這一切思索，在當她有機會創辦一所全新高中時，化約成了一個看似扁平的目標：確保每一位在頂峰高中畢業的學生，都能進入四年制大學就讀。

進入大學就讀其實只是一個為孩子準備好進入未來圓滿生活的一種手段與路徑。不同於當時全美正在推行的以提升學生成績為目標，塔文納校長更希望頂峰高中學生的學習能更貼近真實的世界。所以雖然困難重重，頂峰高中推行的是目前創新教育圈很熱衷推動的研究項目學習法，亦即所謂的Project Base Learning, PBL。

研究項目學習法嚴格說起來並不是太新的概念，但就算是在美國，也僅有少數學校能夠施行甚或僅是以此當成是招生宣傳的重點。塔文納校長在書中點出的重要觀察是大多數學校看待這教學法的心態跟做法，常淪為學習上點綴性的甜點而非學習的主菜。這個觀察跟形容實在是非常傳神及貼切。做為同樣是實驗教育的工作者，我知道能夠貫徹PBL的教學有多困難。

在本書中塔文納校長花了極大的篇幅談及如何實踐研究項目學習法，並談到過程當中曾遭遇到的盲點。例如學校如何建立與累積有品質的研究項目，以至於當學生開啟一個研究項目時，指導老師能夠明確的了解學生究竟發展了那些技能。諸如此類的提醒與觀察對於想要實踐研究項目學習法的老師而言，真是有價值的提醒。

除了研究項目學習法的經驗分享之外，對於如何協助學生建立自我引導學習等技能，塔文納校長也著墨甚多。對於教學跟學習之間的各種策略應用，學校的治理與決策方式以及相對應能夠應用的各式技巧，塔文納校長都也能藉由各種生動的案例與故事傳達策略運用的重點與精神。看得出言者諄諄背後深厚的經驗底蘊。

台灣在二○一四年通過「實驗教育三法」後，近幾年雨後春筍般出現的各類教育主張，頗有百花爭艷的味道。我們雖不慣以特許學校為名，也有別於美國特許學校的發展脈絡，但借鏡美國成功的特許學校發展歷程，或許可以讓每個教育遠征者能有更多的信心壯膽，走出更具社會意義的教育實踐路線。
 

【推薦序二】
什麼樣的未來？什麼樣的生命？
黃政雄 全人實驗中學校長

今年年初，朋友傳來比爾．蓋茲推薦五本好書的網頁：第一本是腦神經科學對於睡眠的研究成果；第二本是重新詮釋美國立國精神的美國史；第三本是經濟學書籍，討論成長的極限；第四本是關於一對非裔美國夫妻的小説；第五本就是《預備教育的未來》，是美國一所特許學校──頂峰高中──實踐教改的故事。

五本書都很吸引人，我立刻上亞馬遜網站買齊了電子書來讀。除了對書籍內容感到好奇之外，也想了解一下蓋茲先生的品味和視野，特別是他對教育的想像。讀完頂峰髙中的故事，心中頗感到雀躥和欣喜。這是很值得台灣學習和借鏡的教改經驗。我也向全人的教師和家長積極推薦這本書。

《預備未來的教育》的原書名是Prepared，若翻譯成「為孩子預備未來」，在台灣的社會脈絡下，可能會造成一些誤解；作者塔文納女士是頂峰高中的創辧人之一，基於對當代經濟型態的認知，她確實希望頂峰髙中的畢業生都能進入四年制大學，而且學生們也的確達到近一○○％的升學率。如此，讀者可能會把「為孩子預備未來」簡化成升大學。

其實，本書的原文副標題「孩子需要什麼東西，才能過一個豐盛圓滿的生命（What Kids Need for a Fulfilled Life）」，才是本書要旨。任何一位負責任的教育者或為人父母者，都應該深入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我們這時代變動的速度和幅度是前所未有的，用上一代教養我們的方式去教養下一代，很可能在孩子畢業離校的時候，我們為他們預備好去生活和工作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但是，難道沒有一種教育，既能回歸教育的本質，又能回應時代巨變的挑戰嗎？當然有，頂峰高中就是往這個方向前進。

教育的本質其實很簡單：協助孩子理解我們所生存的世界，透過本身的自由與行動去發展和實現自己的潛能，並將新的可能性帶進這個世界，能夠對社群有所貢獻，並且在經濟上能夠獨立。邱吉爾曾説：「We make a living by what we get, but we make a life by what we give!」我們的付出和給予，決定我們過什麼樣的生命。而頂峰高中的實踐方式與這本質是一致的。

書中第四章到第七章介紹了他們主要的實踐方法：自我導引學習、研究項目為本學習法、協助孩子反思、合作學習。這些學習方式不只是對教育本質的回歸，孩子在學習過程中所培養出來的能力，正是新的經濟型態所需的能力，也是面對時代巨變所需的根本能力。「進入大學」是這個能力的展現和延續，而不是最終目的。

頂峰高中的成功，有幾個主要原因，如下：

一、理論與實踐維持一種健康的辯證關係。辦學團隊持續吸收認知科學與教育心理學等領域的知識，以指引和調整實踐方向，但在實踐上也保持一種創造性的靈活，充分體現皮亞傑所說：「教育是建立在科學之上的一門藝術。」
二、辦學團隊發展出一種有效率的對話和合作的文化。
三、學校成為一個學習共同體。學生知道老師永遠不會放棄他們，並感覺受到尊重和信任，在學習上有充分的自主性，跟人合作和對話是自在和愉悅的。
四、充分利用網路與社區資源。

在台灣目前的社會條件下，有沒有可能出現像頂峰高中這樣的公辧民營學校呢？看起來非常困難，但是有機會。

第一個困難是行政上各種僵化的要求，對辧學者所產生的巨大干擾；第二個困難是辦學團隊容易變成由上而下的威權管理模式，無法建立平等、對話和合作的文化；第三個困難是社區與網路資源的匱乏，網路上的學習資源大部分都是使用英文，中文資源相當貧乏；第四個困難是辦學者時常把教育當做一種技術或一套程序，而非一門藝術；最後也最大的困難是來自我們的深層文化結構，真心尊重孩子的自由和尊嚴，並不屬於我們的文化基因，在教育場域二十七年，我很少看到孩子身上沒有那些隱形的細線（牽線木偶身上的細線）。

不過，我是一個審慎的樂觀主義者。我相信不管多麼困難，總是可以找到前進的路，只要我們懷抱信念和勇氣。在三十幾年前，也很少人相信我們可以建立亞洲最進步的民主政體。

最後，分享一下愛因斯坦的道德信念：只有當一個人可以幫助所有活著的生命過得更高貴和更美麗，他的生命才會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