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書店
不計任何手段，就算得殺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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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充滿上癮魔力的心理驚悚小說，令人膽戰心驚！——史蒂芬．金盛讚
●改編電影版權由Showtime影業搶下
●美國Simon & Schuster出版集團出版社Atria以百萬美元預付金簽下
●倫敦書展重點小說，至今賣出15國語文版權
●入圍英國犯罪作家協會CWA新血匕首獎
●懸疑雜誌、每日郵報年度選書
自她進入喬伊工作的東村書店那一剎那，喬伊便注意到她，在後續的言談間，喬伊更加確定她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喬伊先做了大家都會做的事：利用GOOGLE搜尋她信用卡的名字。
全紐約市只有一個桂妮薇爾．貝可，她有隱私設定為公開的臉書帳號，而且發推特總是發得沒完沒了，這讓喬伊得以查出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她朋友直接叫她貝可，念過布朗大學，住在銀行街，今晚要去布魯克林的某間酒吧——這正是製造「巧遇」的完美機會。
喬伊宛若著魔了般開始偷偷摸摸掌控貝可的生活，他刻意搞出一堆事情，就是為了要讓貝可投入他的懷抱。他終於從變態跟蹤者變成了男友，值此同時，他還得忙著剷除兩人戀愛之路上的各種障礙——不計任何手段，就算得殺人也一樣……
《安眠書店》深入探索我們面對偷窺與操控時的無能為力，過程令人恐懼心驚。初試啼聲的作家卡洛琳．凱普尼斯，為這個網路成癮的數位時代所寫下的小說，洞察力十足。節奏暢快，令人愛不釋手，足與《控制》、《美國殺人魔》、史蒂芬．金《戰慄遊戲》等書相互媲美。
名人推薦
媒體名人盛讚
令人沉醉又驚懼……充滿原創性，從來沒看過類似這樣的作品。有幾分艾拉．萊文的味道，也有些許派翠西亞．海史密斯的氣質，而且充滿了嚴肅的譏諷。
——史蒂芬．金
我看得目不轉睛、嚇得魂不附體、興奮刺激。文筆與結構同等精彩，實屬難得佳作……我最愛的驚悚小說。
——莉娜．丹恩
《安眠書店》好看得不得了，風趣，而且處處機鋒，反正就是：『與眾不同，性感。』
——《紐約時報》暢銷書《白羅再起：倫敦死亡聚會》與《The Ohter Woman’s House》作者蘇菲．漢娜）
在凱普尼斯的這本處女作當中，營造出成功的密室恐懼感，充滿恐怖懸疑氣氛，愛，在這部小說中有了全新的詮釋……凱普拉斯就是讓讀者猜不到結局。
——《柯克斯書評》
扣人心弦。
——《娛樂週報》
緊張深沉，令人不安，以新鮮手法娓娓道出了陰暗的故事，從頭到尾都令人愛不釋手，進入喬伊．戈登伯格的心靈深入真是一場可怕惡夢，但我依然不想醒來。期盼才華洋溢的卡洛琳．凱普拉斯能有更多新作問世。
——《The Butcher》作者珍妮佛．希利爾
令人膽顫心驚……凱普尼斯的《安眠書店》會逼得讀者頻頻向後張望。
——《出版人周刊》
令人不寒而慄……完全無法喘息。
——《今日美國報》網站
沉鬱但充滿魅力的初試啼聲之作，兩人浪漫情牽，卻充滿了從所未見的緊張糾葛。
——《書單》雜誌
這部文筆精妙的驚悚小說……將會讓你不寒而慄。
——《時人》雜誌
恐怖逼人。
——《我們周刊》
充滿創意，引人入勝。如果你一年只看一部懸疑小說，挑這部就對了，即便看完之後依然能讓你回味無窮。
——英國《每日郵報》傑佛利．萬賽爾
你一開始以為這是老套故事：女孩遇到男孩，但男孩最後卻變成了變態跟蹤殺人犯。美國記者卡普尼斯的處女作，是部令人寒毛直豎的精彩驚悚小說……會讓你暫時拋下生活的一切、只求看個過癮的那一種書。
——《Glamour》雜誌
令人愛不釋手……佈局巧妙，讓人背脊發涼。
——英國《Elle》雜誌
偏執之愛的精采作品……《控制》與邪惡版《Girls》的交融之作。
——英國《美麗佳人》雜誌
卡洛琳．凱普尼斯的《安眠書店》是不是另一本的《控制》？它讓你深入某個變態的內心世界……甚至還會讓你喜歡上他。既瘋狂又憂傷的愛情故事。
——澳洲《Timeout》雜誌
可說是另一本的《控制》……關於偏執、性愛、與祕密的懸疑邪氣浪漫故事。
——PopSugar.com
令人癡迷——就算你看完之後，也依然會緊緊攫住你不放的一本書。
——BoloBooks.com
本書具有史蒂芬．金巔峰期經典作品的特點，令人愛不釋手。
——The Devil’s Advocate
凱普尼斯處女作的內容與風格都令人眼睛一亮。
——《Closer》雜誌
《安眠書店》是本恐怖的變態跟蹤小說，從第一頁就緊緊抓住我的心，到最後一夜依然沈迷不已……真的是讓人難以釋手。
——Kathryn’s Inbox
如果你喜歡曲折離奇的恐怖心理懸疑小說，加上微量嬉皮風與多一點的變態情節，這本非常適合你的口味！
——Pages Podcast
如果你喜歡《控制》一書中對於崩壞婚姻的描繪情節，那麼《安眠書店》的瘋狂戀愛故事一定也會讓你目不轉睛……這本書將會讓你產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英國《哈潑》雜誌
卡洛琳．凱普尼斯的《安眠書店》讓我大感驚豔……與眾不同的驚悚小說，充滿了令人恐懼的熱情，危機四伏，諸多情節都讓我目瞪口呆。
——The Book Ramblings
陰鬱，令人惴惴不安，但絕對是不可不讀的佳作。
——Thats’s What She Read
《安眠書店》讓人上癮，無法自拔。
——Book With Cass
撩人、令人不忍釋手的作品！
——Chester County Books
完全沉溺其中……叫我難以忘懷！
——The Insomniac Bibliophie
如果說《安眠書店》是本緊張刺激的小說，未免太小看它了……我還沒看過哪本書可以與它媲美……充滿了病態扭曲情節，但依然精彩萬分，一定要看。
——Book Addicts NSA
這是我今年看過最好看的書之一……打從翻開第一頁開始，我就知道會無法自拔……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卡洛琳的下一部作品，她充滿創意，寫作風格也充分掌握了現代社會脈動，就連每一個主題標籤都看得出來。
——Art Books Coffee
故事情節一直在我腦中盤旋不去…
試閱
01
妳走進書店，還伸手扶住了門、以免它不會砰一聲突然關上。妳露出甜笑，當個有禮貌的好女孩，讓妳一臉尷尬，妳的指甲好乾淨，尖領毛衣是米色的，看不出來妳到底有沒有穿胸罩，但我覺得是沒穿。妳太潔淨了，讓人想入非非，然後，妳低聲對我說了第一句話——嗨——大多數的人打招呼的時候我都置之不理，但穿著粉紅色寬鬆牛仔褲的妳，那是從《夏綠蒂的網》裡面吐絲而出的粉紅色，卻讓我破了例，妳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妳典雅嬌小，差不多就像是電影《偷情》結尾時我的小可愛娜塔莉．波曼，她素著一張臉，與那些英國臭男人結束關係、準備回美國時的場景。某個星期二，早上十點零六分，妳突然讓我驚覺到一件事，我每天搭車，從位於貝德斯圖的住所到這間東下城的書店工作，每天打烊關門，也從來沒看過類似妳這樣的人出現。我全身發抖，我應該要吃樂耐平（一種抗焦慮藥）才是。但我把藥放在樓下，我不想吃藥，我不想下樓，我想要待在這裡，全神貫注盯著妳啃咬樸素無色的指甲，把頭轉到左側，不，妳的指甲其實是粉紅色，妳的頭又偏向右方，不，妳根本不鳥傳記與心靈勵志（感謝老天）類的書籍，看到小說，妳放慢腳步。 耶。
妳消失在書堆裡，我也沒繼續盯下去——作者字母是F——K開頭的那一區——妳不是那種沒有安全感的普通美女，會去找尋永遠讀不完也永遠不會打開第一頁的福克納作品，要是放在床邊桌上的書會鈣化的話，福克納一定會鈣化發硬，為什麼是放在床邊桌？因為福克納唯一的功能，就是當你搞一夜情的時候、你信誓旦旦自己從來不做這種事，一旁的福克納作品就可以當成明證。不，妳和那些女孩不一樣。妳不會買福克納當道具，妳穿著寬鬆牛仔褲、皮膚可見陽光的吻痕，史蒂芬．金也不是妳的菜，而且妳一身素樸，也不會對海蒂．朱拉薇茲有興趣，好那是誰？妳到底會買誰的書？妳擤鼻涕，好大聲，我開始揣想妳高潮時的音量會有多麼驚人。「保重！」我對妳大喊。
妳發出清脆笑聲，也對我回吼，真是飢渴的女孩，「帥哥，你也一樣。」 帥哥。妳在對我調情，如果我是那種愛用Instagram的噁男，我就會拍下F——K的標示牌，使用濾鏡效果凸顯那兩個字，然後加上標題： F——K，耶，我找到她了。
冷靜，喬伊，她們不喜歡攻勢兇猛的男人，我提醒自己。幸好現在櫃檯前有顧客，他拿了沙林傑要結帳，老套，讓人懶得多看兩眼——這種鳥事天天上演。這傢伙，嗯，三十六歲，到了這種年紀還在看《弗蘭妮與祖伊》？說真的，他也沒打算要看這種書，只是要蓋住購物籃底部那本丹．布朗的書而已。我在書店工作這麼久，很清楚大多數的人會因自己的本性而充滿罪惡感。我先把那本丹．布朗的書抽出來，宛若把它當成了某種色情刊物一樣、立刻裝袋，然後告訴他《弗蘭妮與祖伊》超鳥，他點點頭，妳還在F——K書區，因為我還會在書堆的隙縫間偶爾看到妳的米色毛衣，要是妳的手再舉高一點，我就可以看到妳的小肚肚了，但妳沒有，妳拿了一本書，坐在走道上，也許妳會在這裡待一整個晚上，也許妳會像電影《女孩第一名》的那個娜塔莉．波曼一樣——那部是比莉．雷慈的同名作品，改編忠實度為零——但整體表現卻超越了那種垃圾小說——然後，我會在半夜找到妳，只不過妳沒有懷孕，我也不是電影裡那個沒骨氣的男子。我會挨過去，對妳說道：「小姐，抱歉，我們關門了。」妳會抬頭，對我甜笑回應：「啊，但我沒關哦，」妳深呼吸，「我張得開開的，帥哥。」
「喂，」沙林傑——布朗先生不爽了，他還在這裡嗎？對他還在這裡。「可以給我收據嗎？」 「抱歉害您久等了。」
他從我手中一把搶下收據，他不是討厭我，他是討厭自己。如果大家能夠克制一下心中的自我憎恨，那麼服務客戶的速度就會更順暢一點。
「喂，你搞清楚狀況沒有？少在那邊跩了。你是在書店工作，又不是出書的人，你不是作者，如果你真的這麼愛看書，也不會在書店工作了。所以收起你那張批判的臭臉，趕快對我說聲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這男的愛對我說什麼都沒關係，他還是覺得買丹．布朗的書很丟人現眼。就在這個時候，妳臉上掛著令人熟悉的波曼式笑容現身了，妳也聽到了那噁男講的話。我看著妳，妳看著他，他依然在看我，等我開口。
「先生，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我說了，他知道我言不由衷，他好痛恨自己，因為他居然如此渴求陌生人的老套問候。等到他離開之後，我又大吼了一次，因為我知道妳聽得見，「你明明喜歡丹．布朗，噁男！」
妳走過來，哈哈大笑，幸好現在是早上，店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不會被人打斷。妳把自己的購物籃放在櫃檯上，講話好俏皮，「所以你也要開始批判我買的書囉？」 「這傢伙真噁爛，妳說是不是？」 「呃，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妳真可愛，看到的是人性良善的一面，剛好和我個性互補。 「嗯，」我又開口，應該要立刻閉嘴才是，我也想住口，但妳卻讓我想要繼續講下去，「百視達之所以不該倒店，就是因為世界上有那種人。」
妳看著我，一臉好奇，我想要了解妳，但我不能就這麼直接開口，所以我只好繼續講個不停。 「每個人都拚命要讓自己更好，甩掉五英鎊的肥肉、看五本書、去博物館、買古典音樂專輯欣賞，讓自己變成古典樂迷。其實他們真正想要做的是吃甜甜圈、翻雜誌、買流行音樂專輯？書呢？去他媽的書，買Kindle就好了，妳知道它為什麼賣得這麼好嗎？」 妳哈哈大笑，搖頭，聽到這裡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心神渙散，開始玩手機，而美麗的妳卻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告訴妳吧，網路把色情圖影直接送到你家裡——」
我剛講出了色情，有夠白痴，但妳依然聽得專注，有夠可愛。 「你不用出門，也可以看得過癮，你再也不必與那個知道你喜歡看女孩被打屁股的店員有任何眼神接觸，就是因為有眼神接觸，才能讓我們保持文明，」 妳睜著大大的杏眼，我繼續說下去，「也讓我們無所遁形。」 妳的手上沒有婚戒，我意猶未盡，「看到了我們的人性。」
妳真有耐心，我得閉嘴了，但我就是忍不住，「所以Kindle整合了所有的讀物，就和網路對色情圖影的功能一樣，原本的制衡消失了，大家可以同時在大庭廣眾之下偷偷看自己的丹．布朗，這是文明的盡頭，不過——」 「凡事都會有不過——」妳接了我的話，我猜妳一定出身健康的大家庭，一家人經常互相擁抱，還會在營火旁邊唱歌。
「不過，購買影片與圖集的地方消失了，戰場終究還是回歸到書店。現在已經找不到影片出租店了，所以再也不會有那種在錄影帶店工作的影痴動不動就搬出塔倫提諾的名言、拚命捍衛達里歐．阿基多，看到租梅格．萊恩片子的顧客就不爽。售貨員與顧客之間的互動，是我們最重要的雙向道，我們不能就這麼斬除了雙向道之後，卻覺得這體系不會崩壞，妳懂吧？」
我不清楚妳到底懂不懂，但妳並沒有像某些人一樣叫我住口，妳點點頭，「嗯……」 「妳看，音樂城是很好的平衡點，那是樂迷店員的地盤——『你真的要買泰勒絲的歌啊？』——只不過這些人自己一回家馬上就把音樂換成了泰勒絲。」 不要再說泰勒絲了。妳會嘲笑我？還是和我一起哈哈大笑。
「反正呢……」如果妳開口叫我閉嘴，我就不說了。 「反正呢……」妳回道，我知道妳覺得我也該適可而止了。 「重點就是，購物是我們最誠實的表現之一。那傢伙來這裡不是為了丹．布朗或沙林傑，他來書店是為了告解。」 「你是神父嗎？」 「不，我是教堂。」 「阿門。」
妳看著自己的購物籃，我的語氣像是個沒人理會的神經病，我望著妳的籃子，妳的手機，妳沒看到，但我有，黃色手機套裡的它，裂了。這表示妳等到狀況惡化到不行的時候才會好好照顧自己，我猜妳要是得了感冒，也會等到第三天才吃鋅含片吧。我拿起妳的手機，想講笑話逗妳。 「這是不是妳從剛才那傢伙身上幹來的東西？」 妳拿回自己的手機，臉紅了，「我和這手機……」妳說道，「我是個粗魯的媽媽。」 人母啊。妳讓人想入非非，真的。 「哪會啊。」
妳露出淺笑，妳絕對沒穿胸罩。妳把書從購物籃裡取出來，又把籃子放到地上，盯著我，彷彿我絕對找不到批評妳的機會。妳的乳頭鼓凸，也沒有遮掩的意思。
妳發現我在收銀台旁存放的扭扭糖，妳一臉巴望，指著它，「我可以吃嗎？」 「當然，」我已經在餵妳了。我拿起妳的第一本書，斯伯丁．葛瑞的《不可能的假期》。「有意思，」我說道，「大部分的讀者會選擇他的獨白作品。這本書很棒，但想想作者最後的下場，這絕對不是大家閒逛時會挑的書，尤其是貌似沒有自殺傾向的年輕女孩。」
「嗯，有時候就只是單純想看而已，你懂嗎？」 「懂，」我回道，「我知道。」 如果我們都是十幾歲的小孩，我就可以吻妳了。但我站在櫃檯後方的平台，胸前還掛著名牌，我們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階段，夜晚做的事，早晨不適用，大片陽光從窗戶灑落而下，書店不是應該要光線昏暗嗎？
記得提醒一下自己：告訴穆尼先生要買百葉窗，窗簾，能擋光的什麼都好。 我拿起妳的第二本書，《絕望的角色》，執筆的是我最喜歡的作者之一，寶拉．福克斯。這是好預兆，但妳之所以會挑這本書，有可能是因為看了哪個蠢蛋寫的部落格，發現她是寇特妮．洛芙的祖母。看過強納森．法蘭森寫的某篇散文而決定研讀寶拉．福克斯的作品才是正道，但我不確定妳是否因為這個原因而決定買下這本書。
妳把手伸入錢包，「她最棒了，對不對？你知道嗎，雖然有法蘭森的大力稱讚加持，但她卻打不開知名度，我覺得好扼腕。」 感謝老天，我笑了，「《西岸》。」 妳避開我的目光，「那本我還沒看。」我盯著妳，妳雙手一攤，做出投降狀。 「別開槍啦。」妳咯咯笑個不停，我希望妳的乳頭依然凸硬。「我遲早會看《西岸》那本書，《絕望的角色》我看過一千萬遍了，這本是要送朋友的禮物。」 「嗯哼。」我回道，心裡亮起危險紅燈訊號，送朋友。 「我這麼做八成也是浪費時間，他應該根本不會打開來看。但至少讓她多賣了一本書，你說是不是？」 「沒錯。」也許這個朋友是妳弟弟或爸爸，也可能是哪個同志鄰居，不過我知道他是妳的朋友，我開始敲打計算機。 「總共是三十一點五一元。」 「好貴。你看，難怪Kindle賣得好。」妳的手伸進祖克曼的粉紅豬錢包裡，拿出信用卡，但錢包裡的現金拿出來付帳明明是綽綽有餘。妳想要讓我知道妳的名字，我不是笨蛋，刷了妳的信用卡之後，我們之間的靜默越來愈沉重，今天我怎麼沒放音樂，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鬼扯什麼才好。
「好了。」我把收據交給妳。 「謝謝，」妳低聲回道，「這是間很棒的書店。」 妳簽了名，妳叫桂妮薇爾．貝可。妳的名字是一首詩，但妳的父母很做作，應該吧，大多數的父母都這樣。桂妮薇爾，幫幫忙好嗎。 「謝謝，桂妮薇爾。」 「其實我都是靠貝可這名號四處走跳，你知道嗎，桂妮薇爾這名字實在有點又臭又長。」 「嗯，貝克，妳本人看起來不太一樣，還有，《午夜禿鷹》那張專輯超讚。」 妳拿起我裝好的書袋，視線一直不曾離開我，因為妳想要讓我看到妳在盯著我。 「說得好，戈登伯格。」 「不，我都是靠喬伊這名號四處走跳，妳知道嗎，戈登伯格這名字實在有點又臭又長。」 我們兩人哈哈大笑，妳和我一樣，都想要知道對方的姓名，不然妳也不會刻意看我的名牌了。「確定不要順便把《西岸》一起帶走嗎？」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古怪，但我是刻意忍住暫時不買，因為這列在我的養老院清單。」 「妳的意思是一生的心願。」 「哦不，兩者完全不同。養老院清單是住進去的時候、準備要好好欣賞的書籍與電影。但一生的心願比較像是……造訪奈及利亞、跳下飛機之類的事。養老院讀物則是閱讀《西岸》、看《黑色追緝令》，還有聽傻瓜龐克的最新專輯。」 「我無法想像妳住進養老院的樣子。」 妳臉紅了，妳是《夏綠蒂的網》，我會好好愛妳。「你不跟我講那句話啊？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貝可，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妳露出甜笑，「謝謝，喬伊。」 貝可，妳來這裡不是為了書，妳不需要唸出我的名字，妳不需要微笑傾聽或附和我的意見，但妳都做了。收據上有妳的簽名，這不是現金交易，也不是簽帳卡，這真的是簽名。妳收據上的墨水未乾，我把大拇指壓在上面，現在，我的皮膚上已經沾染了桂妮薇爾．貝可的墨印。
02
我之所以認識E．E．卡明斯，就與那些與我同世代、聰慧敏銳絕頂的多數人一樣，都是因為史上最浪漫的其中一部電影，《漢娜姐妹》，劇中最浪漫的其中一個段落。某個聰明細膩的已婚紐約客，艾略特（麥可．肯恩飾演），愛上了他的小姨子（芭芭拉．赫西飾演），他必須小心翼翼，不能隨便行動。他守在她公寓附近，製造偶遇，勇敢，浪漫，談戀愛必須要處心積慮。她遇到他，大感驚喜，帶他進了派珍特書店——妳抓到重點了嗎？——他在那裡買了E．E．卡明斯的詩集給她，請她要記得看第一百一十二頁的詩。
她獨自坐在床上，讀詩，而值此同時，他獨自待在自己的浴室裡想念著她，此時，我們聽到了她朗讀詩的聲音。
貝可，這首詩會讓妳嚇一大跳，它剛好詮釋了妳對我的吸引力，我每天早上是因為妳而醒來，我每天為了妳而閱讀，我覺得自己與那第一百一十二頁的詩越來越接近。我想要看著妳，在妳興之所至的時候、伸出雙手撫弄自己，這經常讓我想到《漢娜姐妹》裡的另外一個笑話，米亞．法羅嘲笑伍迪．艾倫打手槍不知節制而毀了自己，我希望妳沒那麼離譜。
這個社會大有問題，因為要是一般人知悉我們兩人的行為——妳，獨自一人，一晚要自慰高潮三次，而我，一個人，站在對面的街頭，偷看妳高潮——絕大數的人都會說我是笨蛋。嗯，大多數的人都是他媽的白痴，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大多數的人喜歡俗濫的推理小說，老實說，大多數的人根本沒有聽過寶拉．福克斯或是《漢娜姐妹》，何必理會大多數的人，貝可，妳說是不是？
而且，我寧可看到妳撫慰自己，也不想見到一堆不入流的男人擠進妳家和妳的陰道。那些討論「約砲文化」的無聊簡略文章中出現的疑問，在妳身上就可以找到答案。妳自有標準，而且妳是桂妮薇爾，是一篇殷殷等待靈魂伴侶的愛情故事，我猜當妳夢見他，也就是夢見我的時候，一定會把那幾個字改成大寫。大家都想要立刻得到一切，但妳卻能耐心等待，靠的就是……
如此小巧的雙手。
妳的名字是美麗的尋訪起點，我們好幸運，這世界上沒幾個桂妮薇爾．貝可——它專屬於我的靈魂伴侶。首先，我必須找到妳的家，網際網路設計者的心裡一定滿懷著愛，貝可，它告訴我好多關於妳的事，妳推特帳號的自我介紹： 桂妮薇爾．貝可
@虛幻貝可
我總是有話直說。我寫小說，看小說，與陌生人對話。南塔克特是我的同鄉， 而紐約則是我的酒肉朋友。
妳出現在好幾個線上日誌網站，發表了自己的部落格、（只有妳稱它們為散文嗎）、幾乎沒有任何隱瞞的流水帳日誌（只有妳稱它們為短篇小說），還有妳寫的詩偶爾也透露出妳的內心肌理，在在揭示了妳的過往。妳有天生文才，自小在南塔克特長大，妳開的玩笑集中在孤島近親繁殖（但妳不是）、航海（妳怕得要死），還有酗酒（妳父親因貪杯而亡，妳經常提到這件事），妳與家人的關係若即若離。在這座大家互不相識的城市裡，妳不知該如何自處，雖然妳已經在布朗大學當了四年的大學生，寂寞亦然。當初妳本來在候補名單，最後終於得到入學許可，妳依然覺得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妳喜歡麥片粥、櫻桃派，還有LÄRABAR這牌子的能量棒。妳不會貼食物或演唱會的照片，但妳卻經常使用Instragram（但全都是懷舊風，妳爸爸生前的照片，還有妳恐怕根本不記得的海灘時光）。妳有個哥哥，克萊德，妳父母給小孩子取名的風格真的很做作，妳還有個妹妹，安雅（真的超賤，但不是我想的那一種做作）。從房地產資料看來，妳一直與家人住在一起，妳出生在田園家鄉，但妳老是喜歡說自己在南塔克特「沒有住所」，不過妳家人明明在那裡有個家。妳的話語充滿了驚嘆號，簡直就像是香菸盒上的警語。
安雅一直在島上安居，她永遠不會離開，她是那種別無所求的單純小孩，只希望可以好好漫步海灘，享受清朗的夏日一隅，以及與觀光旺季大相逕庭的在地荒寂感。安雅比妳父親還糟糕，妳在自己的小說裡描寫過她好幾次，有時候把她轉化成小男孩或是瞎眼老太太，還有一次，是迷路的松鼠。不過顯然妳影射的是自己的妹妹，妳嫉妒她，為什麼她沒有雄心大志？妳覺得她好可憐，怎麼一點企圖心都沒有？
克萊德是家中的老大，他繼承家業，在島上開計程車，已婚，有兩個小孩，循規蹈矩的爸爸。這與當地報紙上所刊出的照片形象很吻合：義消、曬得黝黑的皮膚、一般的美國男人。妳父親具備了小鎮酒鬼的各種行徑，酒駕與醉酒滋事的紀錄也不止一次，而妳哥哥對此的反應卻是大相逕庭——不喝酒，滴酒不沾。如果妳是第一個出生的小孩，繼續掌管家族事業可能是選項之一，但妳是典型中產階級的小孩，在校成績優異，從小到大被貼上的標籤就是「希望」，注定會離家的那一個小孩。
網際網路真美妙，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一個小時之後，妳發了一條推特： 我身上的味道像是起司漢堡。# 轉角餐廳讓我越來越肥#
老實說，剎那間我有點焦慮，也許我不夠特別，妳根本沒提到我，也沒提到我們的對話內容，而且，妳明明在推特的自我介紹裡有這麼一句，與陌生人對話。
貝可，那句話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小孩子的確不該與陌生人說話，但妳已經是成年人了。或者，對妳來說，我們的對話根本不算什麼？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陌生人？妳在推特上的自介是否等於暗示了妳只是個喜歡引起別人注意、毫無標準可言的賤貨，隨便哪個白痴向妳打招呼妳都會搭理？我對妳來說是不是根本不算什麼？你根本沒有提到書店的那個男人？我心想，幹，也許我會錯意了，我們之間可能根本沒什麼。不過，我開始搜尋妳的資料，發現妳不會把真正重要的事情寫出來，妳才不會讓我與妳的跟隨者知道妳的心事。妳的網路生活等於是綜藝節目，所以呢，搞不好妳沒有把我放進妳的單人脫口秀表演裡面，也就意味著妳不想讓我曝光，也許妳的心思根本超越了我的理解範圍，因為現在妳的手又再次下探小穴。
網際網路送給我的另外一份大禮，是妳的地址。銀行街五十一號。媽的妳在唬弄我吧？這可不是什麼痛苦上班族來來往往的鬧亂中城，這是高檔靜謐又超級安全昂貴的西村房宅。我不能就這麼大剌剌在妳家附近徘徊，穿著打扮必須要符合這群做作人士的調調。我進了二手店，買了套西裝（適用於商務人士以及／或者司機、以及／或者小白臉）、工裝褲與某種工具腰帶（適用於休息空檔的工人）、一套噁心的運動服（適用於注重自己寶貝身體的渣男）。我第一次過去的時候，穿的是西裝，貝可，我好愛這裡，經典的老紐約，讓我覺得彷彿可以看到伊迪絲．華頓、楚門．卡波提手牽著手過街，兩人各自拿著一杯外帶咖啡杯，模樣都是巔峰時期的面貌，彷彿被保存在福馬林裡面一樣。公主們都住在這一區，席德．維瑟斯多年前也在這裡過世，當時公主們都還沒出生，曼哈頓依然很酷。我站在對街，妳的窗戶大開（沒有窗簾），我看到妳把速食燕麥片倒進保鮮盒裡面。妳不是公主，妳發的推特證明妳中了某種房產樂透彩：
嗯，我不想讓自己講話的語氣和@安娜．坎卓克一樣，但那些@偏愛紐約的布朗超屌書呆子真是讓我愛死了，我迫不及待要搬到銀行街。
我坐在門階梯台，打開谷歌搜尋資料，這棟受到偏愛的褐石建築樂透是某一散文比賽的獎品，參賽者必須是在紐約念研究所、而且有住屋需求的布朗大學畢業生，這棟公寓一直屬於布朗家族（誰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所有。妳正在念小說創作的藝術創作碩士，贏得散文比賽的樂透獎，也不是什麼出乎意料之事。安娜．坎卓克是電影《歌喉讚》的女主角，這部片子講述的是一群打算參加人聲樂團比賽女大生的故事。妳把自己投射在這女孩身上，根本不合理，我看過了那部電影，那女孩永遠不會和妳過著一樣的生活。
妳住在褐石建築公寓的起居層，只比一樓高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眾人在妳家前面來來往往，就連妳在搔首弄姿，他們也不曾駐足觀看。妳家的兩扇窗戶全都敞開，算妳走運，這裡不是什麼交通要道，難怪妳自以為隱私沒問題。我在第二天傍晚又回去了一次（同樣的西裝，就是忍不住），妳全身赤裸，在敞開的窗前走來走去。裸體！我又晃到對街的門階，妳沒看到我，也沒有其他人在注意我或是妳，靠，大家都是瞎子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越來越焦慮。妳太招搖了，這樣很不安全，只要有一個變態看到妳在裡面，心一橫衝進去，妳就慘了。幾天之後，我換上我的工人服，幻想自己在妳的窗前裝上鐵窗，保護這個妳稱之為家但其實是展示櫃的地方。我覺得這個區域很安全，的確如此，但這裡的寧靜也隱含了一股死寂。要是我在馬路中央勒住哪個老頭子，應該也沒有人會出來制止我。
我換回了西裝（這比工人裝好太多了），又戴上了我在另外一間二手店（我就是那麼混蛋！）找到的洋基隊球帽，刻意混搭，以免被妳發現，但妳渾然不知。某個與妳住在同一棟樓的男子，踏上了連接外門（沒有鎖！）的小階梯（只有三階而已），而且那扇門距離妳家好近，如果他有意願（有誰不想呢？），他可以翻過欄杆，以指節敲打妳的紗窗，呼喚妳的名字。
我白天來，晚上也來，無論我什麼時候過來，妳的窗戶總是大敞。妳似乎從來沒有看過夜間新聞或是恐怖片一樣。我走到這乾淨小街的另外一頭，找了棟面對妳家的褐石建築的階梯坐下來，假裝在看寶拉．福克斯的《可憐喬治》，或佯裝傳簡訊給我的商場夥伴（哈！）要不就是假裝打電話給遲到的朋友，大聲嚷嚷願意再等個二十分鐘（這是為了提防可能躲在某處偷看、懷疑那個徘徊在門階梯台男子的某位鄰居，我看過許多電影都有這種情節）。因為妳主張門戶大開，我也得以進入妳的世界。要是風勢方向正好配合的話，我可以聞到妳的冷凍食品飄散的氣味，我還可以聽到妳在播放﹁吸血鬼週末﹂的音樂，還有，要是我假裝打哈欠，抬頭張望，就能看到妳在發懶、打哈欠、呼吸。妳一直都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妳的這種行為模式是不是出於天意的安排，妳大剌剌招搖，彷彿想要讓妳的高貴鄰居知道妳不時全裸、半裸、對微波爐食品有偏執狂愛、而且自慰時會發出狂淫叫聲。希望不要，希望事出有因，而等到適當時機到來的時候，妳會向我解釋清楚。還有，彷彿只要妳一碰電腦，就得要提醒妳的那些虛擬觀眾，妳是個作家，但我們（我）都知道妳的本質：演員，暴露狂。
值此同時，我還是得要保持警覺，前一天頭髮光潔後梳，後一天就蓬亂如麻，在那些不會特別注意旁人的眼中，我一定看起來毫不起眼。畢竟，要是一般人知道有個平常喜歡光著身子的女孩在敞開的窗戶前開心跑來跑去，而且還有個煞到她的男子在對街偷看，小心翼翼，大多數的人都會認定我是瘋子。不過，妳才是瘋子。妳不只是瘋了，因為這些人都會想要看妳的小穴，但妳的鄰居對我的身體完全沒有興趣，這些人絕對不會想碰我的老二，反觀妳的小穴，根本是黃金珍寶。 我坐在對街門階梯台上面，啜飲咖啡，手裡握著捲起來的《華爾街日報》，我深呼吸，盯著妳。貝可，我從來沒想過要穿運動服，是妳讓我想要開始換裝，兩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此時，有個肥胖的老貴婦從寓所出來，我起身，雖然我很鳥，但依然是個紳士。
「嗨，女士您好。」我伸手扶她。 有人幫忙，她當然也不客氣，還順便訓話，「你們年輕人也該學學做人處事的道理了。」 我回道：「您說得有理。」她的房車司機開了車門，又對我點點頭，難兄難弟，我做這種事作一輩子也沒關係，我又坐回自己的梯台。
大家喜歡看真人實境秀，是否就是這個原因呢？對我來說，妳的世界是個謎，看到妳在裡面東摸西摸（身上穿著棉質內褲，是妳在維多莉亞秘密的官網買的多件裝商品，我前幾天看到妳撕開包裝），妳在裡面半夜不睡（窩在沙發裡上網，看些有的沒的）。看到妳這樣，忍不住讓我心想，也許妳正在搜尋書店遇到的那個帥哥店員，也許吧。妳在裡面寫作，挺直腰桿，綁了髮髻，以兔寶寶奔跑的速度在拚命打字，最後，終於寫不下去了，妳拿起平常用來小睡的萊姆綠小枕，如野獸一般跨騎在它身上，解放原慾。終於，妳在裡面沉沉睡去。
還有，妳的公寓小得要命，妳發了某條推特，的確很有道理： 我住在鞋盒裡，其實對我來說也沒關係，因為我也不會花大錢買Manolo的鞋子。@偏愛紐約的布朗人#叛逆
我的#布朗大學馬克杯比我的公寓還大。@偏愛紐約的布朗人#房地產#紐約 裡面沒有廚房，只有把用具全堆在一起的某塊區域，就像是家飾店在出清樣品一樣。不過，妳的推特裡卻另有沒說出的真相，妳討厭這裡。妳自小住在有前後院的大房子，妳喜歡寬敞空間，難怪總是把窗戶打開。妳不知該如何自處，要是妳與這世界產生了隔絕，妳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妳這些鄰居的日常作息，就和小孩子一樣——房車開到豪宅門口，接他們上車，等到一日將盡的時候，又把他們放回原處——而妳卻痛苦不堪，困在一個明明是給女傭或是腳踝扭傷的黃金獵犬的狹小空間裡。但我也不怪妳選擇住在這裡，我們兩個都好愛西村，要是我能夠搬到這裡，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就算會因為幽閉恐懼症而逐漸發瘋也在所不惜。貝可，妳的選擇沒錯，妳媽媽說的話並不正確： 媽媽說「小姐」不會住在鞋盒裡。@偏愛紐約的布朗人#媽媽的邏輯#我不是小姐 妳發推特比妳寫文章勤快多了，難怪妳只能申請到新學院的藝術碩士，而不是哥倫比亞，這所學校拒絕了妳的入學申請。
拒絕，是一道最好應該要放在信封裡的菜，那麼至少還可以撕碎或是燒了它。 #進不了哥倫比亞#日子繼續過下去
這一點妳說得很好，日子的確是要繼續過下去。新學院雖然沒有那麼聲譽卓著，但裡面的老師同學對妳也算是夠好了，還有許多可透過網路參加的線上讀書會。現在有許多線上學習的大學課程，對於這個大家稱之為「大學」、卻與原來菁英體系漸行漸遠的處所來說，無疑又是一大衝擊。妳開始寫作，要是妳不要花那麼多時間玩推特和折磨妳的小穴……不過，老實說，貝可，只要我能夠進入妳的肌膚，我就再也不穿衣服了。
妳喜歡亂取名字，不知道妳會怎麼為我取什麼樣的綽號，現在，妳正在推特上為妳的公寓玩命名大賽：
妳覺得這個怎麼樣#比我房間還小的房間 或是#觀賞歌喉讚的平板電腦 或是#被誤當成公寓使用的瑜伽墊小櫃 或是#妳從窗戶望出去看到書店的那個男生正盯著妳的地方妳微笑揮手然後
有台計程車猛按喇叭，因為有個剛洗完澡的渣男過馬路根本不看路，活像是從布列特．伊斯頓．艾利斯小說未出土的初稿裡爬出來的主角一樣，他雖然道歉，但態度很敷衍，然後，他開始伸手撫弄自己的金髮。 這傢伙頭髮未免也太多了。
他走上台階，儼然是房子的主人一樣，彷彿一磚一瓦都是為他而生，他還沒走到門口，大門就開了，是妳開的門，妳站在那裡，帶他進去，大門還沒關上妳就開始吻他，現在，輪到妳的雙手上場。
如此小巧的雙手。
搓揉著他的頭髮。接下來，我看不到你們兩個，再看到你們的時候，已經出現在客廳了，他坐在沙發上，妳脫去了自己的背心，騎在他身上，像個脫衣舞孃一樣拚命扭動，貝可，這樣真的很糟糕。他脫去妳的棉質小褲，開始打妳屁股，妳狂叫個不停，我過馬路，靠在妳公寓的大門前面，因為我得聽清楚妳在吼什麼。
抱歉，把拔，對不起！ 小女孩，再說一次。 對不起，把拔。 妳這小女孩真是不聽話。 我是壞女孩。 妳討打對不對？ 是啊，把拔，我想要被你打屁股。
他把自己送入了妳的嘴，他對妳叫罵，甩妳耳光，楚門．卡波提幾度經過這裡，張望，不以為然，然後把頭別了過去。沒有人會因為這件事報警，因為沒有人想要承認自己當了觀眾，拜託這裡是銀行街。妳開始和他打砲，我又回到對街的位置，發現他根本不是在和妳做愛。妳死抓著他的頭髮——這傢伙頭髮未免太多了——宛若這個舉措能夠挽救妳自己與妳的創作小說。妳應該要找個更好的對象，看到他伸出軟弱無力的大手抓住妳，還有完事之後猛拍妳屁股的樣子，真的很不舒服。妳跳下來，依偎著他，他卻把妳推開，妳讓他在妳的公寓裡抽菸，他把妳的布朗大學馬克杯當成了菸灰缸——比妳的公寓還大的馬克杯——妳開始看《歌喉讚》，他繼續抽菸，傳簡訊，妳挨過去，又被他一把推開，妳面露憂傷，妳當然會傷心，他又不是妳的第一百一十二頁，我才是。為什麼我這麼確定？早在三個月前，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妳就發了這條推特。
我們能不能就老實招認自己之所以會知道#E．E．卡明斯都是因為#漢娜姐妹？呼。#別再唬爛了#終結矯揉做作
妳看看，妳根本還沒認識我之前是怎麼說的？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寶拉．福克斯的《絕望的角色》。他是個討厭女人的金髮噁男，只忙著豎起自己的衣領，吹開眼前的瀏海。他純粹在利用妳，他不是妳的朋友，而我得離開了，妳得好好沖個澡。
妳走進書店，還伸手扶住了門、以免它不會砰一聲突然關上。妳露出甜笑，當個有禮貌的好女孩，讓妳一臉尷尬，妳的指甲好乾淨，尖領毛衣是米色的，看不出來妳到底有沒有穿胸罩，但我覺得是沒穿。妳太潔淨了，讓人想入非非，然後，妳低聲對我說了第一句話——嗨——大多數的人打招呼的時候我都置之不理，但穿著粉紅色寬鬆牛仔褲的妳，那是從《夏綠蒂的網》裡面吐絲而出的粉紅色，卻讓我破了例，妳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妳典雅嬌小，差不多就像是電影《偷情》結尾時我的小可愛娜塔莉．波曼，她素著一張臉，與那些英國臭男人結束關係、準備回美國時的場景。某個星期二，早上十點零六分，妳突然讓我驚覺到一件事，我每天搭車，從位於貝德斯圖的住所到這間東下城的書店工作，每天打烊關門，也從來沒看過類似妳這樣的人出現。我全身發抖，我應該要吃樂耐平（一種抗焦慮藥）才是。但我把藥放在樓下，我不想吃藥，我不想下樓，我想要待在這裡，全神貫注盯著妳啃咬樸素無色的指甲，把頭轉到左側，不，妳的指甲其實是粉紅色，妳的頭又偏向右方，不，妳根本不鳥傳記與心靈勵志（感謝老天）類的書籍，看到小說，妳放慢腳步。 耶。
妳消失在書堆裡，我也沒繼續盯下去——作者字母是F——K開頭的那一區——妳不是那種沒有安全感的普通美女，會去找尋永遠讀不完也永遠不會打開第一頁的福克納作品，要是放在床邊桌上的書會鈣化的話，福克納一定會鈣化發硬，為什麼是放在床邊桌？因為福克納唯一的功能，就是當你搞一夜情的時候、你信誓旦旦自己從來不做這種事，一旁的福克納作品就可以當成明證。不，妳和那些女孩不一樣。妳不會買福克納當道具，妳穿著寬鬆牛仔褲、皮膚可見陽光的吻痕，史蒂芬．金也不是妳的菜，而且妳一身素樸，也不會對海蒂．朱拉薇茲有興趣，好那是誰？妳到底會買誰的書？妳擤鼻涕，好大聲，我開始揣想妳高潮時的音量會有多麼驚人。「保重！」我對妳大喊。
妳發出清脆笑聲，也對我回吼，真是飢渴的女孩，「帥哥，你也一樣。」 帥哥。妳在對我調情，如果我是那種愛用Instagram的噁男，我就會拍下F——K的標示牌，使用濾鏡效果凸顯那兩個字，然後加上標題： F——K，耶，我找到她了。
冷靜，喬伊，她們不喜歡攻勢兇猛的男人，我提醒自己。幸好現在櫃檯前有顧客，他拿了沙林傑要結帳，老套，讓人懶得多看兩眼——這種鳥事天天上演。這傢伙，嗯，三十六歲，到了這種年紀還在看《弗蘭妮與祖伊》？說真的，他也沒打算要看這種書，只是要蓋住購物籃底部那本丹．布朗的書而已。我在書店工作這麼久，很清楚大多數的人會因自己的本性而充滿罪惡感。我先把那本丹．布朗的書抽出來，宛若把它當成了某種色情刊物一樣、立刻裝袋，然後告訴他《弗蘭妮與祖伊》超鳥，他點點頭，妳還在F——K書區，因為我還會在書堆的隙縫間偶爾看到妳的米色毛衣，要是妳的手再舉高一點，我就可以看到妳的小肚肚了，但妳沒有，妳拿了一本書，坐在走道上，也許妳會在這裡待一整個晚上，也許妳會像電影《女孩第一名》的那個娜塔莉．波曼一樣——那部是比莉．雷慈的同名作品，改編忠實度為零——但整體表現卻超越了那種垃圾小說——然後，我會在半夜找到妳，只不過妳沒有懷孕，我也不是電影裡那個沒骨氣的男子。我會挨過去，對妳說道：「小姐，抱歉，我們關門了。」妳會抬頭，對我甜笑回應：「啊，但我沒關哦，」妳深呼吸，「我張得開開的，帥哥。」
「喂，」沙林傑——布朗先生不爽了，他還在這裡嗎？對他還在這裡。「可以給我收據嗎？」 「抱歉害您久等了。」
他從我手中一把搶下收據，他不是討厭我，他是討厭自己。如果大家能夠克制一下心中的自我憎恨，那麼服務客戶的速度就會更順暢一點。
「喂，你搞清楚狀況沒有？少在那邊跩了。你是在書店工作，又不是出書的人，你不是作者，如果你真的這麼愛看書，也不會在書店工作了。所以收起你那張批判的臭臉，趕快對我說聲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這男的愛對我說什麼都沒關係，他還是覺得買丹．布朗的書很丟人現眼。就在這個時候，妳臉上掛著令人熟悉的波曼式笑容現身了，妳也聽到了那噁男講的話。我看著妳，妳看著他，他依然在看我，等我開口。
「先生，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我說了，他知道我言不由衷，他好痛恨自己，因為他居然如此渴求陌生人的老套問候。等到他離開之後，我又大吼了一次，因為我知道妳聽得見，「你明明喜歡丹．布朗，噁男！」
妳走過來，哈哈大笑，幸好現在是早上，店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不會被人打斷。妳把自己的購物籃放在櫃檯上，講話好俏皮，「所以你也要開始批判我買的書囉？」 「這傢伙真噁爛，妳說是不是？」 「呃，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妳真可愛，看到的是人性良善的一面，剛好和我個性互補。 「嗯，」我又開口，應該要立刻閉嘴才是，我也想住口，但妳卻讓我想要繼續講下去，「百視達之所以不該倒店，就是因為世界上有那種人。」
妳看著我，一臉好奇，我想要了解妳，但我不能就這麼直接開口，所以我只好繼續講個不停。 「每個人都拚命要讓自己更好，甩掉五英鎊的肥肉、看五本書、去博物館、買古典音樂專輯欣賞，讓自己變成古典樂迷。其實他們真正想要做的是吃甜甜圈、翻雜誌、買流行音樂專輯？書呢？去他媽的書，買Kindle就好了，妳知道它為什麼賣得這麼好嗎？」 妳哈哈大笑，搖頭，聽到這裡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心神渙散，開始玩手機，而美麗的妳卻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告訴妳吧，網路把色情圖影直接送到你家裡——」
我剛講出了色情，有夠白痴，但妳依然聽得專注，有夠可愛。 「你不用出門，也可以看得過癮，你再也不必與那個知道你喜歡看女孩被打屁股的店員有任何眼神接觸，就是因為有眼神接觸，才能讓我們保持文明，」 妳睜著大大的杏眼，我繼續說下去，「也讓我們無所遁形。」 妳的手上沒有婚戒，我意猶未盡，「看到了我們的人性。」
妳真有耐心，我得閉嘴了，但我就是忍不住，「所以Kindle整合了所有的讀物，就和網路對色情圖影的功能一樣，原本的制衡消失了，大家可以同時在大庭廣眾之下偷偷看自己的丹．布朗，這是文明的盡頭，不過——」 「凡事都會有不過——」妳接了我的話，我猜妳一定出身健康的大家庭，一家人經常互相擁抱，還會在營火旁邊唱歌。
「不過，購買影片與圖集的地方消失了，戰場終究還是回歸到書店。現在已經找不到影片出租店了，所以再也不會有那種在錄影帶店工作的影痴動不動就搬出塔倫提諾的名言、拚命捍衛達里歐．阿基多，看到租梅格．萊恩片子的顧客就不爽。售貨員與顧客之間的互動，是我們最重要的雙向道，我們不能就這麼斬除了雙向道之後，卻覺得這體系不會崩壞，妳懂吧？」
我不清楚妳到底懂不懂，但妳並沒有像某些人一樣叫我住口，妳點點頭，「嗯……」 「妳看，音樂城是很好的平衡點，那是樂迷店員的地盤——『你真的要買泰勒絲的歌啊？』——只不過這些人自己一回家馬上就把音樂換成了泰勒絲。」 不要再說泰勒絲了。妳會嘲笑我？還是和我一起哈哈大笑。
「反正呢……」如果妳開口叫我閉嘴，我就不說了。 「反正呢……」妳回道，我知道妳覺得我也該適可而止了。 「重點就是，購物是我們最誠實的表現之一。那傢伙來這裡不是為了丹．布朗或沙林傑，他來書店是為了告解。」 「你是神父嗎？」 「不，我是教堂。」 「阿門。」
妳看著自己的購物籃，我的語氣像是個沒人理會的神經病，我望著妳的籃子，妳的手機，妳沒看到，但我有，黃色手機套裡的它，裂了。這表示妳等到狀況惡化到不行的時候才會好好照顧自己，我猜妳要是得了感冒，也會等到第三天才吃鋅含片吧。我拿起妳的手機，想講笑話逗妳。 「這是不是妳從剛才那傢伙身上幹來的東西？」 妳拿回自己的手機，臉紅了，「我和這手機……」妳說道，「我是個粗魯的媽媽。」 人母啊。妳讓人想入非非，真的。 「哪會啊。」
妳露出淺笑，妳絕對沒穿胸罩。妳把書從購物籃裡取出來，又把籃子放到地上，盯著我，彷彿我絕對找不到批評妳的機會。妳的乳頭鼓凸，也沒有遮掩的意思。
妳發現我在收銀台旁存放的扭扭糖，妳一臉巴望，指著它，「我可以吃嗎？」 「當然，」我已經在餵妳了。我拿起妳的第一本書，斯伯丁．葛瑞的《不可能的假期》。「有意思，」我說道，「大部分的讀者會選擇他的獨白作品。這本書很棒，但想想作者最後的下場，這絕對不是大家閒逛時會挑的書，尤其是貌似沒有自殺傾向的年輕女孩。」
「嗯，有時候就只是單純想看而已，你懂嗎？」 「懂，」我回道，「我知道。」 如果我們都是十幾歲的小孩，我就可以吻妳了。但我站在櫃檯後方的平台，胸前還掛著名牌，我們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階段，夜晚做的事，早晨不適用，大片陽光從窗戶灑落而下，書店不是應該要光線昏暗嗎？
記得提醒一下自己：告訴穆尼先生要買百葉窗，窗簾，能擋光的什麼都好。 我拿起妳的第二本書，《絕望的角色》，執筆的是我最喜歡的作者之一，寶拉．福克斯。這是好預兆，但妳之所以會挑這本書，有可能是因為看了哪個蠢蛋寫的部落格，發現她是寇特妮．洛芙的祖母。看過強納森．法蘭森寫的某篇散文而決定研讀寶拉．福克斯的作品才是正道，但我不確定妳是否因為這個原因而決定買下這本書。
妳把手伸入錢包，「她最棒了，對不對？你知道嗎，雖然有法蘭森的大力稱讚加持，但她卻打不開知名度，我覺得好扼腕。」 感謝老天，我笑了，「《西岸》。」 妳避開我的目光，「那本我還沒看。」我盯著妳，妳雙手一攤，做出投降狀。 「別開槍啦。」妳咯咯笑個不停，我希望妳的乳頭依然凸硬。「我遲早會看《西岸》那本書，《絕望的角色》我看過一千萬遍了，這本是要送朋友的禮物。」 「嗯哼。」我回道，心裡亮起危險紅燈訊號，送朋友。 「我這麼做八成也是浪費時間，他應該根本不會打開來看。但至少讓她多賣了一本書，你說是不是？」 「沒錯。」也許這個朋友是妳弟弟或爸爸，也可能是哪個同志鄰居，不過我知道他是妳的朋友，我開始敲打計算機。 「總共是三十一點五一元。」 「好貴。你看，難怪Kindle賣得好。」妳的手伸進祖克曼的粉紅豬錢包裡，拿出信用卡，但錢包裡的現金拿出來付帳明明是綽綽有餘。妳想要讓我知道妳的名字，我不是笨蛋，刷了妳的信用卡之後，我們之間的靜默越來愈沉重，今天我怎麼沒放音樂，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鬼扯什麼才好。
「好了。」我把收據交給妳。 「謝謝，」妳低聲回道，「這是間很棒的書店。」 妳簽了名，妳叫桂妮薇爾．貝可。妳的名字是一首詩，但妳的父母很做作，應該吧，大多數的父母都這樣。桂妮薇爾，幫幫忙好嗎。 「謝謝，桂妮薇爾。」 「其實我都是靠貝可這名號四處走跳，你知道嗎，桂妮薇爾這名字實在有點又臭又長。」 「嗯，貝克，妳本人看起來不太一樣，還有，《午夜禿鷹》那張專輯超讚。」 妳拿起我裝好的書袋，視線一直不曾離開我，因為妳想要讓我看到妳在盯著我。 「說得好，戈登伯格。」 「不，我都是靠喬伊這名號四處走跳，妳知道嗎，戈登伯格這名字實在有點又臭又長。」 我們兩人哈哈大笑，妳和我一樣，都想要知道對方的姓名，不然妳也不會刻意看我的名牌了。「確定不要順便把《西岸》一起帶走嗎？」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古怪，但我是刻意忍住暫時不買，因為這列在我的養老院清單。」 「妳的意思是一生的心願。」 「哦不，兩者完全不同。養老院清單是住進去的時候、準備要好好欣賞的書籍與電影。但一生的心願比較像是……造訪奈及利亞、跳下飛機之類的事。養老院讀物則是閱讀《西岸》、看《黑色追緝令》，還有聽傻瓜龐克的最新專輯。」 「我無法想像妳住進養老院的樣子。」 妳臉紅了，妳是《夏綠蒂的網》，我會好好愛妳。「你不跟我講那句話啊？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貝可，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妳露出甜笑，「謝謝，喬伊。」 貝可，妳來這裡不是為了書，妳不需要唸出我的名字，妳不需要微笑傾聽或附和我的意見，但妳都做了。收據上有妳的簽名，這不是現金交易，也不是簽帳卡，這真的是簽名。妳收據上的墨水未乾，我把大拇指壓在上面，現在，我的皮膚上已經沾染了桂妮薇爾．貝可的墨印。
02
我之所以認識E．E．卡明斯，就與那些與我同世代、聰慧敏銳絕頂的多數人一樣，都是因為史上最浪漫的其中一部電影，《漢娜姐妹》，劇中最浪漫的其中一個段落。某個聰明細膩的已婚紐約客，艾略特（麥可．肯恩飾演），愛上了他的小姨子（芭芭拉．赫西飾演），他必須小心翼翼，不能隨便行動。他守在她公寓附近，製造偶遇，勇敢，浪漫，談戀愛必須要處心積慮。她遇到他，大感驚喜，帶他進了派珍特書店——妳抓到重點了嗎？——他在那裡買了E．E．卡明斯的詩集給她，請她要記得看第一百一十二頁的詩。
她獨自坐在床上，讀詩，而值此同時，他獨自待在自己的浴室裡想念著她，此時，我們聽到了她朗讀詩的聲音。
貝可，這首詩會讓妳嚇一大跳，它剛好詮釋了妳對我的吸引力，我每天早上是因為妳而醒來，我每天為了妳而閱讀，我覺得自己與那第一百一十二頁的詩越來越接近。我想要看著妳，在妳興之所至的時候、伸出雙手撫弄自己，這經常讓我想到《漢娜姐妹》裡的另外一個笑話，米亞．法羅嘲笑伍迪．艾倫打手槍不知節制而毀了自己，我希望妳沒那麼離譜。
這個社會大有問題，因為要是一般人知悉我們兩人的行為——妳，獨自一人，一晚要自慰高潮三次，而我，一個人，站在對面的街頭，偷看妳高潮——絕大數的人都會說我是笨蛋。嗯，大多數的人都是他媽的白痴，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大多數的人喜歡俗濫的推理小說，老實說，大多數的人根本沒有聽過寶拉．福克斯或是《漢娜姐妹》，何必理會大多數的人，貝可，妳說是不是？
而且，我寧可看到妳撫慰自己，也不想見到一堆不入流的男人擠進妳家和妳的陰道。那些討論「約砲文化」的無聊簡略文章中出現的疑問，在妳身上就可以找到答案。妳自有標準，而且妳是桂妮薇爾，是一篇殷殷等待靈魂伴侶的愛情故事，我猜當妳夢見他，也就是夢見我的時候，一定會把那幾個字改成大寫。大家都想要立刻得到一切，但妳卻能耐心等待，靠的就是……
如此小巧的雙手。
妳的名字是美麗的尋訪起點，我們好幸運，這世界上沒幾個桂妮薇爾．貝可——它專屬於我的靈魂伴侶。首先，我必須找到妳的家，網際網路設計者的心裡一定滿懷著愛，貝可，它告訴我好多關於妳的事，妳推特帳號的自我介紹： 桂妮薇爾．貝可
@虛幻貝可
我總是有話直說。我寫小說，看小說，與陌生人對話。南塔克特是我的同鄉， 而紐約則是我的酒肉朋友。
妳出現在好幾個線上日誌網站，發表了自己的部落格、（只有妳稱它們為散文嗎）、幾乎沒有任何隱瞞的流水帳日誌（只有妳稱它們為短篇小說），還有妳寫的詩偶爾也透露出妳的內心肌理，在在揭示了妳的過往。妳有天生文才，自小在南塔克特長大，妳開的玩笑集中在孤島近親繁殖（但妳不是）、航海（妳怕得要死），還有酗酒（妳父親因貪杯而亡，妳經常提到這件事），妳與家人的關係若即若離。在這座大家互不相識的城市裡，妳不知該如何自處，雖然妳已經在布朗大學當了四年的大學生，寂寞亦然。當初妳本來在候補名單，最後終於得到入學許可，妳依然覺得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妳喜歡麥片粥、櫻桃派，還有LÄRABAR這牌子的能量棒。妳不會貼食物或演唱會的照片，但妳卻經常使用Instragram（但全都是懷舊風，妳爸爸生前的照片，還有妳恐怕根本不記得的海灘時光）。妳有個哥哥，克萊德，妳父母給小孩子取名的風格真的很做作，妳還有個妹妹，安雅（真的超賤，但不是我想的那一種做作）。從房地產資料看來，妳一直與家人住在一起，妳出生在田園家鄉，但妳老是喜歡說自己在南塔克特「沒有住所」，不過妳家人明明在那裡有個家。妳的話語充滿了驚嘆號，簡直就像是香菸盒上的警語。
安雅一直在島上安居，她永遠不會離開，她是那種別無所求的單純小孩，只希望可以好好漫步海灘，享受清朗的夏日一隅，以及與觀光旺季大相逕庭的在地荒寂感。安雅比妳父親還糟糕，妳在自己的小說裡描寫過她好幾次，有時候把她轉化成小男孩或是瞎眼老太太，還有一次，是迷路的松鼠。不過顯然妳影射的是自己的妹妹，妳嫉妒她，為什麼她沒有雄心大志？妳覺得她好可憐，怎麼一點企圖心都沒有？
克萊德是家中的老大，他繼承家業，在島上開計程車，已婚，有兩個小孩，循規蹈矩的爸爸。這與當地報紙上所刊出的照片形象很吻合：義消、曬得黝黑的皮膚、一般的美國男人。妳父親具備了小鎮酒鬼的各種行徑，酒駕與醉酒滋事的紀錄也不止一次，而妳哥哥對此的反應卻是大相逕庭——不喝酒，滴酒不沾。如果妳是第一個出生的小孩，繼續掌管家族事業可能是選項之一，但妳是典型中產階級的小孩，在校成績優異，從小到大被貼上的標籤就是「希望」，注定會離家的那一個小孩。
網際網路真美妙，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一個小時之後，妳發了一條推特： 我身上的味道像是起司漢堡。# 轉角餐廳讓我越來越肥#
老實說，剎那間我有點焦慮，也許我不夠特別，妳根本沒提到我，也沒提到我們的對話內容，而且，妳明明在推特的自我介紹裡有這麼一句，與陌生人對話。
貝可，那句話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小孩子的確不該與陌生人說話，但妳已經是成年人了。或者，對妳來說，我們的對話根本不算什麼？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陌生人？妳在推特上的自介是否等於暗示了妳只是個喜歡引起別人注意、毫無標準可言的賤貨，隨便哪個白痴向妳打招呼妳都會搭理？我對妳來說是不是根本不算什麼？你根本沒有提到書店的那個男人？我心想，幹，也許我會錯意了，我們之間可能根本沒什麼。不過，我開始搜尋妳的資料，發現妳不會把真正重要的事情寫出來，妳才不會讓我與妳的跟隨者知道妳的心事。妳的網路生活等於是綜藝節目，所以呢，搞不好妳沒有把我放進妳的單人脫口秀表演裡面，也就意味著妳不想讓我曝光，也許妳的心思根本超越了我的理解範圍，因為現在妳的手又再次下探小穴。
網際網路送給我的另外一份大禮，是妳的地址。銀行街五十一號。媽的妳在唬弄我吧？這可不是什麼痛苦上班族來來往往的鬧亂中城，這是高檔靜謐又超級安全昂貴的西村房宅。我不能就這麼大剌剌在妳家附近徘徊，穿著打扮必須要符合這群做作人士的調調。我進了二手店，買了套西裝（適用於商務人士以及／或者司機、以及／或者小白臉）、工裝褲與某種工具腰帶（適用於休息空檔的工人）、一套噁心的運動服（適用於注重自己寶貝身體的渣男）。我第一次過去的時候，穿的是西裝，貝可，我好愛這裡，經典的老紐約，讓我覺得彷彿可以看到伊迪絲．華頓、楚門．卡波提手牽著手過街，兩人各自拿著一杯外帶咖啡杯，模樣都是巔峰時期的面貌，彷彿被保存在福馬林裡面一樣。公主們都住在這一區，席德．維瑟斯多年前也在這裡過世，當時公主們都還沒出生，曼哈頓依然很酷。我站在對街，妳的窗戶大開（沒有窗簾），我看到妳把速食燕麥片倒進保鮮盒裡面。妳不是公主，妳發的推特證明妳中了某種房產樂透彩：
嗯，我不想讓自己講話的語氣和@安娜．坎卓克一樣，但那些@偏愛紐約的布朗超屌書呆子真是讓我愛死了，我迫不及待要搬到銀行街。
我坐在門階梯台，打開谷歌搜尋資料，這棟受到偏愛的褐石建築樂透是某一散文比賽的獎品，參賽者必須是在紐約念研究所、而且有住屋需求的布朗大學畢業生，這棟公寓一直屬於布朗家族（誰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所有。妳正在念小說創作的藝術創作碩士，贏得散文比賽的樂透獎，也不是什麼出乎意料之事。安娜．坎卓克是電影《歌喉讚》的女主角，這部片子講述的是一群打算參加人聲樂團比賽女大生的故事。妳把自己投射在這女孩身上，根本不合理，我看過了那部電影，那女孩永遠不會和妳過著一樣的生活。
妳住在褐石建築公寓的起居層，只比一樓高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眾人在妳家前面來來往往，就連妳在搔首弄姿，他們也不曾駐足觀看。妳家的兩扇窗戶全都敞開，算妳走運，這裡不是什麼交通要道，難怪妳自以為隱私沒問題。我在第二天傍晚又回去了一次（同樣的西裝，就是忍不住），妳全身赤裸，在敞開的窗前走來走去。裸體！我又晃到對街的門階，妳沒看到我，也沒有其他人在注意我或是妳，靠，大家都是瞎子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越來越焦慮。妳太招搖了，這樣很不安全，只要有一個變態看到妳在裡面，心一橫衝進去，妳就慘了。幾天之後，我換上我的工人服，幻想自己在妳的窗前裝上鐵窗，保護這個妳稱之為家但其實是展示櫃的地方。我覺得這個區域很安全，的確如此，但這裡的寧靜也隱含了一股死寂。要是我在馬路中央勒住哪個老頭子，應該也沒有人會出來制止我。
我換回了西裝（這比工人裝好太多了），又戴上了我在另外一間二手店（我就是那麼混蛋！）找到的洋基隊球帽，刻意混搭，以免被妳發現，但妳渾然不知。某個與妳住在同一棟樓的男子，踏上了連接外門（沒有鎖！）的小階梯（只有三階而已），而且那扇門距離妳家好近，如果他有意願（有誰不想呢？），他可以翻過欄杆，以指節敲打妳的紗窗，呼喚妳的名字。
我白天來，晚上也來，無論我什麼時候過來，妳的窗戶總是大敞。妳似乎從來沒有看過夜間新聞或是恐怖片一樣。我走到這乾淨小街的另外一頭，找了棟面對妳家的褐石建築的階梯坐下來，假裝在看寶拉．福克斯的《可憐喬治》，或佯裝傳簡訊給我的商場夥伴（哈！）要不就是假裝打電話給遲到的朋友，大聲嚷嚷願意再等個二十分鐘（這是為了提防可能躲在某處偷看、懷疑那個徘徊在門階梯台男子的某位鄰居，我看過許多電影都有這種情節）。因為妳主張門戶大開，我也得以進入妳的世界。要是風勢方向正好配合的話，我可以聞到妳的冷凍食品飄散的氣味，我還可以聽到妳在播放﹁吸血鬼週末﹂的音樂，還有，要是我假裝打哈欠，抬頭張望，就能看到妳在發懶、打哈欠、呼吸。妳一直都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妳的這種行為模式是不是出於天意的安排，妳大剌剌招搖，彷彿想要讓妳的高貴鄰居知道妳不時全裸、半裸、對微波爐食品有偏執狂愛、而且自慰時會發出狂淫叫聲。希望不要，希望事出有因，而等到適當時機到來的時候，妳會向我解釋清楚。還有，彷彿只要妳一碰電腦，就得要提醒妳的那些虛擬觀眾，妳是個作家，但我們（我）都知道妳的本質：演員，暴露狂。
值此同時，我還是得要保持警覺，前一天頭髮光潔後梳，後一天就蓬亂如麻，在那些不會特別注意旁人的眼中，我一定看起來毫不起眼。畢竟，要是一般人知道有個平常喜歡光著身子的女孩在敞開的窗戶前開心跑來跑去，而且還有個煞到她的男子在對街偷看，小心翼翼，大多數的人都會認定我是瘋子。不過，妳才是瘋子。妳不只是瘋了，因為這些人都會想要看妳的小穴，但妳的鄰居對我的身體完全沒有興趣，這些人絕對不會想碰我的老二，反觀妳的小穴，根本是黃金珍寶。 我坐在對街門階梯台上面，啜飲咖啡，手裡握著捲起來的《華爾街日報》，我深呼吸，盯著妳。貝可，我從來沒想過要穿運動服，是妳讓我想要開始換裝，兩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此時，有個肥胖的老貴婦從寓所出來，我起身，雖然我很鳥，但依然是個紳士。
「嗨，女士您好。」我伸手扶她。 有人幫忙，她當然也不客氣，還順便訓話，「你們年輕人也該學學做人處事的道理了。」 我回道：「您說得有理。」她的房車司機開了車門，又對我點點頭，難兄難弟，我做這種事作一輩子也沒關係，我又坐回自己的梯台。
大家喜歡看真人實境秀，是否就是這個原因呢？對我來說，妳的世界是個謎，看到妳在裡面東摸西摸（身上穿著棉質內褲，是妳在維多莉亞秘密的官網買的多件裝商品，我前幾天看到妳撕開包裝），妳在裡面半夜不睡（窩在沙發裡上網，看些有的沒的）。看到妳這樣，忍不住讓我心想，也許妳正在搜尋書店遇到的那個帥哥店員，也許吧。妳在裡面寫作，挺直腰桿，綁了髮髻，以兔寶寶奔跑的速度在拚命打字，最後，終於寫不下去了，妳拿起平常用來小睡的萊姆綠小枕，如野獸一般跨騎在它身上，解放原慾。終於，妳在裡面沉沉睡去。
還有，妳的公寓小得要命，妳發了某條推特，的確很有道理： 我住在鞋盒裡，其實對我來說也沒關係，因為我也不會花大錢買Manolo的鞋子。@偏愛紐約的布朗人#叛逆
我的#布朗大學馬克杯比我的公寓還大。@偏愛紐約的布朗人#房地產#紐約 裡面沒有廚房，只有把用具全堆在一起的某塊區域，就像是家飾店在出清樣品一樣。不過，妳的推特裡卻另有沒說出的真相，妳討厭這裡。妳自小住在有前後院的大房子，妳喜歡寬敞空間，難怪總是把窗戶打開。妳不知該如何自處，要是妳與這世界產生了隔絕，妳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妳這些鄰居的日常作息，就和小孩子一樣——房車開到豪宅門口，接他們上車，等到一日將盡的時候，又把他們放回原處——而妳卻痛苦不堪，困在一個明明是給女傭或是腳踝扭傷的黃金獵犬的狹小空間裡。但我也不怪妳選擇住在這裡，我們兩個都好愛西村，要是我能夠搬到這裡，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就算會因為幽閉恐懼症而逐漸發瘋也在所不惜。貝可，妳的選擇沒錯，妳媽媽說的話並不正確： 媽媽說「小姐」不會住在鞋盒裡。@偏愛紐約的布朗人#媽媽的邏輯#我不是小姐 妳發推特比妳寫文章勤快多了，難怪妳只能申請到新學院的藝術碩士，而不是哥倫比亞，這所學校拒絕了妳的入學申請。
拒絕，是一道最好應該要放在信封裡的菜，那麼至少還可以撕碎或是燒了它。 #進不了哥倫比亞#日子繼續過下去
這一點妳說得很好，日子的確是要繼續過下去。新學院雖然沒有那麼聲譽卓著，但裡面的老師同學對妳也算是夠好了，還有許多可透過網路參加的線上讀書會。現在有許多線上學習的大學課程，對於這個大家稱之為「大學」、卻與原來菁英體系漸行漸遠的處所來說，無疑又是一大衝擊。妳開始寫作，要是妳不要花那麼多時間玩推特和折磨妳的小穴……不過，老實說，貝可，只要我能夠進入妳的肌膚，我就再也不穿衣服了。
妳喜歡亂取名字，不知道妳會怎麼為我取什麼樣的綽號，現在，妳正在推特上為妳的公寓玩命名大賽：
妳覺得這個怎麼樣#比我房間還小的房間 或是#觀賞歌喉讚的平板電腦 或是#被誤當成公寓使用的瑜伽墊小櫃 或是#妳從窗戶望出去看到書店的那個男生正盯著妳的地方妳微笑揮手然後
有台計程車猛按喇叭，因為有個剛洗完澡的渣男過馬路根本不看路，活像是從布列特．伊斯頓．艾利斯小說未出土的初稿裡爬出來的主角一樣，他雖然道歉，但態度很敷衍，然後，他開始伸手撫弄自己的金髮。 這傢伙頭髮未免也太多了。
他走上台階，儼然是房子的主人一樣，彷彿一磚一瓦都是為他而生，他還沒走到門口，大門就開了，是妳開的門，妳站在那裡，帶他進去，大門還沒關上妳就開始吻他，現在，輪到妳的雙手上場。
如此小巧的雙手。
搓揉著他的頭髮。接下來，我看不到你們兩個，再看到你們的時候，已經出現在客廳了，他坐在沙發上，妳脫去了自己的背心，騎在他身上，像個脫衣舞孃一樣拚命扭動，貝可，這樣真的很糟糕。他脫去妳的棉質小褲，開始打妳屁股，妳狂叫個不停，我過馬路，靠在妳公寓的大門前面，因為我得聽清楚妳在吼什麼。
抱歉，把拔，對不起！ 小女孩，再說一次。 對不起，把拔。 妳這小女孩真是不聽話。 我是壞女孩。 妳討打對不對？ 是啊，把拔，我想要被你打屁股。
他把自己送入了妳的嘴，他對妳叫罵，甩妳耳光，楚門．卡波提幾度經過這裡，張望，不以為然，然後把頭別了過去。沒有人會因為這件事報警，因為沒有人想要承認自己當了觀眾，拜託這裡是銀行街。妳開始和他打砲，我又回到對街的位置，發現他根本不是在和妳做愛。妳死抓著他的頭髮——這傢伙頭髮未免太多了——宛若這個舉措能夠挽救妳自己與妳的創作小說。妳應該要找個更好的對象，看到他伸出軟弱無力的大手抓住妳，還有完事之後猛拍妳屁股的樣子，真的很不舒服。妳跳下來，依偎著他，他卻把妳推開，妳讓他在妳的公寓裡抽菸，他把妳的布朗大學馬克杯當成了菸灰缸——比妳的公寓還大的馬克杯——妳開始看《歌喉讚》，他繼續抽菸，傳簡訊，妳挨過去，又被他一把推開，妳面露憂傷，妳當然會傷心，他又不是妳的第一百一十二頁，我才是。為什麼我這麼確定？早在三個月前，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妳就發了這條推特。
我們能不能就老實招認自己之所以會知道#E．E．卡明斯都是因為#漢娜姐妹？呼。#別再唬爛了#終結矯揉做作
妳看看，妳根本還沒認識我之前是怎麼說的？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寶拉．福克斯的《絕望的角色》。他是個討厭女人的金髮噁男，只忙著豎起自己的衣領，吹開眼前的瀏海。他純粹在利用妳，他不是妳的朋友，而我得離開了，妳得好好沖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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