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在俳句內外徘徊

序

遇見，老東京

楊淇竹

曾經書寫過東京，快步行進速度，加上電車一班班接續來去，讓我首次體會到城市人冷漠與機械感，比外在冬季嚴寒、可怕。除了心理因素的衝擊，仍有許多美好。記得當時（二○一五年）尋訪了過去（我先生）喬瑟夫出生地歌舞伎町和公婆青春的愛情故事，陪他們走過年輕讀書的早稻田校園；藉由觀看城市的新奇和差異，認識一座與台北相當接近的他城。

二○一八年，再次踏上東京，事實上不在預料中。參加了台日文化交流（近代台湾表現芸術受容の変遷の研究）的小型研討會，準備論文稿件發表，瑣事全然屬於學術的領域範圍，沒有任何是獨留給書寫。我，已到了池袋，用兩小時判斷東西南北。這次隻身前往，總能讓感官敏銳，當日抵達的午後，開始下小雨，隔天晨起出門，大雪紛飛。

天氣變化劇烈，冷冬中探訪子規庵、清澄白河、松尾芭蕉紀念館等地，倍覺特殊，促使思考更加敏銳。雪，加上冬寒，我在正岡子規書房，發現了詩人歷經的悲苦，他是十九世紀重要的詩人卻少見於台灣的翻譯介紹。解說人在書房介紹著子規先生如何在苦痛身體中創作，我望出窗外，看見瑟縮絲瓜一條一條掛在棚架，眼前風景恐怕是子規書寫，時常相伴的視域了。詩第一輯「雪：根津訪詩」，便是進入詩人書房氛圍中，產生的冥想感動。

「庭園：孤寂在漫步」是遊湖過程，一些意外。雪後，隔幾天早晨，豔陽光灑下，風吹來溫暖。行前，我想湖境應該屬於觀光勝地，會是易於行走的小徑，穿了一雙粗跟高跟鞋。走進清澄白河庭園，原來還是錯估情勢，小徑雖好走，但是園裡奇形怪狀大石頭滿佈，不覺悲來，我就用異常閑散的「漫步」，遊歷靜謐與喧囂隔絕的庭園。石碑有松尾芭蕉的詩，聯想到剛正從芭蕉紀念館領略的旅行閒情，結合。

「晴空：遊莫內《睡蓮》」大多是從池袋西武百貨的花園造景而來。原本就喜歡莫內，他的荷花池與印象派理念一直深受影響，此處是日本人打造出莫內繪畫的空中花園餐廳，重現了莫內家花園小橋和荷花池，可惜當時不是花開季節，水池旁排滿不同花種的多色盆栽，呼應池水幽靜，使冬季花園散播盎然。此輯尚有我慢走池袋的一些觀察，街景、餐廳與夜生活。

「雜記：閒逛東京都周邊」圍繞在往發表論文與看劇搭乘地鐵周邊，所見所聞。印象最深是岡本太郎〈明日神話〉（明日の神話），人來人往的渋谷，鮮豔色彩筆觸，猛然，些許驚恐。壁畫再現了原子彈爆破的悲劇場景，可以發現爆破中的瞬間凝結；同時，鮮明色彩也刻意營造感官接受上的衝突效果。〈啊！愛人〉是私心留給論文研究對象翁鬧詩篇，閱讀他的〈天亮前的戀愛故事〉，感受時間片段與接合，愛情在現代性繁衍出悲哀，而故事，卻不斷反覆於我閱讀情境。

東京，老意象，彷彿在詩人創作重新被我揭開，城市書寫延續《生命佇留的，城與城》，也為熟悉的他城，妝點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