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外婆

作者序

鄭如晴

看見良善

「外婆」一詞，是許多人心中慈祥與和藹的象徵。透過書中的外婆，我想傳達世間永恆的愛與善，不是存在宗教裡，而是人性中與生俱來，自然無私的高貴情操。即便在最荒蕪的生命，也藏著那最溫柔的愛。

本書以散文體書寫而成，每一篇「我」與外婆的小故事，都在回應故事主角—─外婆，對人生世相的觀照和了解，以及對人世艱苦的同情。外婆給書中的「我」最好的禮物，就是教會書中的小女孩有雙「慧眼」，穿透黑暗，看見世界的美好與人性的善良。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老婆婆……」很多故事都是這樣開始的。我的外婆，就是我設定這本散文體小說的原型。小時候，我沒有童話故事，所有的想像都來自外婆和其他長輩討論的戲曲。她說的情節來自歌仔戲的薛丁山與樊梨花，或薛平貴與王寶釧，我在一旁常聽得熱淚盈眶。那個時代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更沒有電玩及新潮玩具。整個大自然就是我的玩具，整個人情敦厚的社會就是本教科書。

和小說情節真正相反的是，我和外婆只有短短兩年的相處時光，她就驟然離開人世。在六歲到八歲不到七百天的日子裡，我記得她平日的刻苦耐勞，與對親友的慷慨。長大後，我努力回想和外婆一起生活的細節，遍尋不著有關和她互動的溫馨記憶，但她卻是我成長過程中，唯一給過我真正家庭的至親。很遺憾當時的自己年紀太小，記得的細節不多。

我開始想像和外婆生活的種種可能，想像從她身上發展出來的故事，以填補和豐富與她短暫相處的珍貴時光。

我創造有關外婆的故事，就是想讓小讀者體會，屬於我的那個童年，以及那雖清貧但敦厚的社會。

故事環繞在六零年代，懷舊並非本書的重點，懷舊之吸人目光，並非在於舊，而在於舊世界的一種精神，於最困頓的情境裡見出的人性光輝，於貧乏的生活中反映出的高貴情操。

本書藉一個小女孩向讀者講述她的故事，一個和現在小朋友不一樣的生活與經歷。像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回到他們父母或祖父母的童年，看看他們如何在科技不發達的年代，創造想像，想像創造。

美好的童年不在於物質的多寡，而在於愛有多少。雖然本書裡的每一篇都有「我」，但聰明的讀者其實知道，藏在當中的真正主角是外婆。很多作家寫過祖父母，印象最深的是佛瑞斯特‧卡特的《少年小樹之歌》，小樹有一對愛他的爺爺奶奶，書裡最終所要傳遞的就是愛，記錄了普遍存在我們心中深處的人性軌跡。用愛澆灌小樹，讓小樹成為有用的人。

雖然我和外婆相處的時光甚是短暫，但是她的熱心與助人，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即便一個舉動，也都涵融了她生命的整體。她平凡的每個作為，對日後的我都是一種啟迪。我常因想著她，由內而外的發現了自己。

用散文體的方式，把主人翁外婆串聯成小說中的主體，是我要對孩子說故事的新方式，每個故事都隱藏著主人翁外婆的良善，藉此散播善與愛的種子。就像小樹的奶奶告訴小樹的，「當你發現美好的事物時，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分享給任何你遇見的人。這樣，美好的事物才能在這個世界自由的散播開來。」

同樣的，我也想把我心中的美好事物分享給小讀者，讓小讀者感受到另一個想像世界的外婆，感受到她的愛，她的溫暖，以及這世界的美好。

書成的同時，我也晉升為外婆。深深感受到生命原來是一條長長的大河，緩緩流動生生不息。大河的源頭來自於生命中永不枯竭的愛，一代流過一代。在時間裡我雖慢慢老去，但有了小外孫女「百百」，就像當年外婆有了我。所不同的是，外婆那個雖清貧而人情富裕、聲息相通的社會已遠，處在這科技發達人情冷漠的時代，我所能做的可能遠不及我的外婆。

為此，我用文字來書寫人人心中渴望的愛，與想像中的一切美好事物。

本書也是我給小孫女「百百」，來到這世界上的第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