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仔神

作者序

是人是鬼是心魔？人間陰間地獄變！

在寫完〈湖濱大飯店〉這樣一部長篇小說後，想寫一部短篇而且題材比較輕鬆的故事，所以有了玩錢仙卻又想操控錢幣；明明看不到鬼卻裝作看得到，然後裝神弄鬼的原始構想。但當故事的元素加入「霸凌」的主旋後，這樣的題材註定它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故事中的一些角色都有過霸凌的相關經歷。淳一被同學霸凌，王胖被鬼霸凌，不動琉璃子離家，也跟被手足霸凌有關係。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在學校、軍中、職場與社會，身上可能都有過霸凌別人與被霸凌的印跡，同樣都在心底留下難以抹滅的陰影與傷痕。

我曾經跟人談到，「霸凌」就像是一種異化的人格，是心中住了一個魔，並試圖將魔加諸在他人身上。就像是有人在被霸凌之後，反過來成為加害者，如同把這異化的心魔，強行附身在他人身上，就像是鬼附身，一個傳一個。

所以故事中的人，在面對「霸凌」後，都產生了不同的「異化」。淳一以裝神弄鬼，讓霸凌的人不敢靠近他，但無形中也招鬼入室，玩火自焚。王胖年幼被鬼霸凌，在那保守年代這有可能只會被當作神經病，因此最後成為在社會底層的遊民。而不動琉璃子可以說是異化心理的極端，她因為自身性格與外在環境的關係，在成為怨大念深的心魔後也影響了淳一，讓淳一從一開始怕傷及無辜，到最後勾起惡魔般的「黑暗之心」，想把全班都殺掉，即使是喜歡的人也不放過，就像是「恐怖情人」，得不到就想親手毀了對方！

我在寫這樣的轉變時，以一種內心自我對話的方式，看著淳一一步一步陷入沉淪與毀滅。「心魔」只要點燃了小火苗，很快可以讓人瘋狂。當時我一邊寫，一邊聽著「Lux Aeterna （永恆光輝）」這首電影配樂，越寫也越勾起自己的黑暗之心………

其實，這首配樂背後有一個很血腥的故事。那就是當時挪威殺人魔布列維克，在幹下殺害七十六條人命的瘋狂殺戮時，耳機不斷重複播放的，就是這首配樂。後來，我因對這舉世震驚的新聞備感好奇，所以去查了一些資料，有消息指出，這位殺人魔兒時生性害羞，不善與人相處，並且曾經有過被霸凌的過往………我看到這時毛骨悚然，彷彿看見那扭曲異化的心魔，在黑暗的角落竊笑………

至於〈地獄變〉則算是〈鬼仔神〉的番外篇，講述阿弦在神社因不願降服不動琉璃子，因此被兵刃砍殺而死，導致魂魄出離，先回到家中再來到地獄………

死後的世界，一直是許多人好奇欲探究的話題。關於這點，各宗教已有深入的論述，這裡就不多做這方面的探討，只就小說創作的猜想，「虛構」我故事中的死後世界………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死了，魂魄會去哪裡？我猜想如果人是善終而死，或是像阿弦一樣，死的時候沒有恐怖罣礙，那出離的魂魄應該會受平時執念所吸引，譬如一個過氣老明星死了，他生前很眷戀當紅時期的風光，因此魂魄就有可能受到牽引，回到他的明星時代。我猜，如果是這樣，那很多人應該會回到自己的青春時光吧！就像是夢中的我們，總是健壯如昔，若死後的世界真是如此，那推開門後的風景真是令人嚮往！

所謂人死如生，死後的我們，一如生前，魂識依舊眷念著所眷念的，憂懼著所憂懼的。〈地獄變〉也就是這猜想的體現，受執念的牽引，阿弦死後魂魄來到國中時台北家中，在這個主觀意識所營造的世界，死後的我們只看得到我們想看到的，並且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偏偏又在同一時空中，遇到了也是因執念自殺而死的父子鬼魂。他們可以說是地縛靈，靈體被困在這，意念更是困在自己的執著之中，因此衍生出前半部故事。

後半部則是講述地獄的概念。就我來說，地獄只是一個能量轉換的地方。如果我們可以認知到每一種形態都具備著能量，身體是能量，靈體也是能量，既然都是能量，那就必然符合「能量不滅定律」。在我們脫離衰老的肉身之後，不是這樣就結束了，而是會進到一個能量轉換的場域，將能量進行重組與再生，缺憾的就補足，多餘的就割捨，髒污的就洗淨，百年之後，又是一個乾乾淨淨的明白人，而這個除垢佈凈的場域，就是地獄！

當然，以上都只是我的猜想，身為靈異小說家的我們，就像一群擠在房間中愛高談闊論的傻子，躲在門後胡鬧喧囂，日夜清談不斷，透過地下的細微門縫，猜想門後的無窮光景，直到有一天，門開了………
 

寫於2018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