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對我唱
對他而言，我就像是一個大災難，只因為一個小小的理由，就展開了近十年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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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有些人、有些事，會一輩子牢記在自己的心，就如我對他、就如他對我──
對他而言，我就像是一個大災難，只因為一個小小的理由，就展開了近十年的孽緣。
可是，誰說努力不懈就會有好結果？
對我來說，他一直都是差一步就能夠抵達的終點。
離得好近，卻又走不進他的世界。
雖然他什麼都比我好、頭腦也比我還要聰明，但就唯獨面對喜歡和愛，總是避而不談、總是希望能逃避到天涯海角、裝傻裝得比我還要傻。
試閱
第一章 對你愛愛愛不完！
對你愛愛愛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遠──
嘿，就像我對你這樣。天天月月年年愛你到永遠。
大概是在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才剛開學，我的綽號就被叫「母猩猩」。
那時候我好氣好氣，誓言要把叫我這綽號的所有人，在星期三中午的時候吃光他們的午餐布丁。
可是呢，有一個人阻撓了我。他把他的布丁給我，要我別這麼做。
就是他──孫慕深。
「妳別欺負班上的同學。」身為班長的他一臉正經地對我說，那時我還沒有牢牢記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班長。
哦？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概念嗎？老娘可是會數數兒的啊！一個布丁跟十個布丁的差別何止一線之隔！
「我沒有欺負，他們說我鼻孔大又粗魯，拍慶慶、兇巴巴又恰北北……比心將心一下，如果是你，你不會生氣嗎？」我皺著眉頭、雙手叉腰，就只差沒有擺腰扭臀，不然我肯定很妖豔。
而且媽媽說過，人家質疑你、質問你、在兇自己的時候，一定要反問他，而且要叫他好好感同身受一下，說到人家啞口無言為止。
我趙思涵人生中最糗最受辱的就是今天了。
「是將心比心。」他糾正我，然後又一臉正經地對我說：「請不要破壞班上的秩序，也請妳將心比心一下，秩序是我在管的。」
「風紀呢？明明是風紀在管的你出啥風頭啦？」
「風紀是妳。」他微微蹙眉，就像是罵我頭腦有問題一樣，眼神好鄙視我，「所以，請風紀股長不要帶頭作亂。」
「我才沒帶頭！」我孤軍奮鬥來著呢！
接著，孫慕深嘆氣，完完全全百分之百鄙視我了，「他們又沒說錯話。」
「啊？啊啊啊？他們？誰們？」我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真的很佩服我的金魚腦袋瓜到底有沒有16GB的容量。
「說妳是母猩猩的人。」他瞥了我一眼，恥笑了我一聲，他現在大概已經把我看得跟印度薄餅一樣扁了，「鼻孔大又兇巴巴，很符合啊。」
也許我該多多回想那一天，因為那天是孫慕深對我說過最多話的一天。
從那天開始，我收下了他的布丁之後，就把布丁當成了我們之間的「定情物」，展開了我喜歡他的生活──
是啊你看他，他連罵人鄙視人的樣子，都很迷人，很帥呀！
可是那時候懂根毛啊？「愛」這件事情，不懂硬是要裝懂，整天追在他後頭說「我愛你」的女孩子都比我的手指頭還要多了。
那時候我還不太敢讓他知道，只是偷偷摸摸喜歡他、關注他、注意他。中午他在管秩序的時候，偷偷拿他的外套抱著；下課他去當糾察隊的時候，我穿著他灰色的外套跑來跑去；坐在他旁邊的時候，我就故意不把課本拿出來、說忘了帶，然後光明正大地靠他近一點。
總是對喜歡他的女生說他上課會摳腳趾、挖鼻孔的謊話，讓所有女孩子都對他幻滅。讓自己的情敵少一點、讓孫慕深的耳根子清靜一點，完全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國小的喜歡，好像就是莽撞，就是懵懂，好像為了對方不顧一切的說謊，就是喜歡一樣──
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哦，兩小無嫌猜。」沈光翰剛吃完一大碗的咖哩飯，完全不顧形象地剔著牙。
「沒有沒有，他沒有要跟我猜的意思。」我擺擺手，說得雲淡風輕。
「……」
「我單相思，單相思……八年了，喜歡他整整八年。」接著，我又說。說起來還有點驕傲，好像這一件事情，就跟拯救了地球沒什麼兩樣。
「八年了？」他吃驚。
「嗯，八年了，可是他還是不喜歡我。」可是，喜歡這一件事情，終究只是小事，沒有多麼偉大、多麼厲害……也沒有像超人成功拯救了地球一樣，成功地讓他喜歡上我。
沈光翰嘆了口氣，手上油膩膩地也不好拍我的肩安慰我。只是不再繼續剔牙，露出了「我同情妳」的眼神，微微低下了頭，「其實如果妳不喜歡他了……我可以考慮跟妳在一起。」
「……靠。」我偷偷咒罵他，太雷人了，「假如你前一秒別剔牙剔得那麼醜，我可能還會考慮。再說，是我考慮還是你考慮了？你提的，搞得好像是你受委屈了一樣！」
而且再說……我還喜歡他啊。邁入第九年、第十年的心理準備，我都已經做好了。八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放棄，不就代表我是真的喜歡他嗎？
我不會半途而廢、不會輕言放棄，我就是一直等、一直等，等他喜歡我。
我的暗戀只有維持兩天的時間，全班的人就已經知道這一件事情了。
人家說最好不要跟女孩子說八卦，這一件事情是真的……曉得嗎，一傳十、十傳百，沒有幾節下課的時間，好多女孩子都知道自己多一個情敵了。
不過知道的她們，一點都不覺得有威脅一樣，笑哈哈笑嘻嘻的，雖然沒有明說我跟孫慕深一點可能都沒有，但是那態度，根本不把我當作是情敵。
行啊行啊……哪一天我真的追到了孫慕深，就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讓我充滿希望了整整十分鐘──孫慕深的娘，是我娘的好朋友兼同事！而且孫慕深的家，跟我住在同一里！
相遇，是可能會有的事情；相愛，是必須要有的事情！
所有的安排都如此美好美妙又恰巧，在我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桃花樹上開了一個大花苞，這肯定是要開花的啊！
只是──
「孫慕深孫慕深，你知道嗎？我……」
「我不知道。」他打斷我說話，連看我一眼都沒有，「也不想知道。」
可是大花苞……有點傲嬌，連聽我說話都不太想要。
「唉！你不知道，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啊！你不想知道，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聽啊！」要去上體育課的路上，我一直糾纏著他，好讓別人看我們就像是要一起去上體育課的甜蜜蜜情侶。
「妳想說的是我媽跟妳媽認識的事情？」
他神通、他通靈，我嚇著了，這人不只帥還厲害啊。我露出很崇拜的表情看著他，對他眨了眨眼睛，很羞澀地說：「你怎麼知道？」
「妳今天一直跟大家說，我怎麼會不知道？」
「……哦，被偷聽到啦？」
「妳用喊的。」他像是受不了我了一樣，加快腳步想和我拉開距離。
看他越飄越遠，我「啊」了一聲，小跑步跟了上去，向他解釋：「不是呀！這種事情讓大家知道挺好的哇！你看我們兩家認識呢，那這樣我們就能常常一起出去玩了，不是很好嗎？唉呦，大家一定都是很羨慕我們的啦！」
他沒有回答我。
小學五年級就耍孤僻耍傲嬌的他，看起來是風中孤獨一匹狼，但其實，有很多很多的男生女生喜歡他。
他功課好、體能好、是老師的得力小助手。對待我之外的人，口氣都很好很好，有時候還會笑著跟人家說話。
他說他不討厭我，只是覺得我很煩，就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
可是我跟他說，我只是想要怒刷存在感，好讓他牢牢記住我，讓他無時無刻都想著我。
「我不可能會忘記妳的。」好浪漫的話，好浪漫的氛圍，可是下一句話，可就沒有那麼浪漫了。
他又說：「妳是我的地獄，希望國中之後我們不同校，免得又繼續被妳糾纏。」
大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我倒覺得我跟他之間不只有一層紗，我們啊，是隔了好幾層的那一種，踹破了一層還有一層，撕破了一層還是有一層。我不知道盡頭在哪，所以我只好一直一直跑、一直一直追，直到跑到了他身邊了，我再慢慢的、緩緩的，攻陷他的心，讓他喜歡上我。
還是那家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我這叫真性情不虛偽好不好？我哪像是孫慕深，喜歡妳還要裝不喜歡。」沈光翰哼笑，拿起旁邊的紙杯，把裡頭的紅茶當作啤酒乾了，「真是夠了。」
我被他的話嚇著，連續眨了好幾下的眼睛，腦袋有些轉不過來。我活到十八歲，還沒有聽說誰喜歡我過呢，「你說誰來著了？孫、孫什麼？」
「妳是腦袋有洞還是耳背？」
噢，好想哭，我喜歡上他的那一天，他也罵我頭腦有洞，「你腦殘啊，我就說他有女朋友了。我今天是來跟你說我可憐悲苦的單戀史的，你在跟我說什麼童話故事？」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又低下了頭沉思，許久才又喚了聲：「喂。」
「嗯？打算說了？」看他終於想要說了的樣子，我也將坐姿坐正，等他說話。
可是，他說：「妳是真的喜歡他。」
我說：「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他啊，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他笑了，應該就是所謂的苦笑，總覺得有種淡淡的哀傷。
「因為我喜歡妳，妳不驚訝不在意，可是說到孫慕深，妳的反應就很大。」
嗯，是啊，孫慕深是我的全世界。
管理「愛」這種情感的那一塊，他佔滿了全部。
我是他的地獄，逃不開的地獄。也是嘛，在人生這條道路中，哪有風調雨順？哪有事事順心？如果沒有我，他肯定過得更好。可是，上天就是派了我在他身邊、喜歡他、愛慕他、纏著他，那也是他的命運了。
對，搶他外套的黑猩猩是我、歇斯底里鬼吼鬼叫的也是我，雖然別人也有，可是人家也只是想在孫慕深面前裝裝乖樣子，替他從我這兒奪回外套而已。
我誓死捍衛著他的外套、用力地抱著，忙亂中還是能夠嗅到他外套上洗衣精的清香──嗯嗯，是熊寶貝的，和我們家的是用一樣的。
記得上次我們兩個的娘一起外出買東西，那晚媽媽提著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回家，一定是那時候一起買的。因為以前孫慕深的外套，並不是這種味道。
「妳這死變態，快把孫慕深的外套還給人家！」猩猩女二號又搶又拉，可能是她比我還要大隻的緣故，力氣比我大上好多好多。
「不……不要……這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抱得更緊、拉得更緊，真的是把生命豁出去在跟她拼命了。猩猩女二號叫廖婕怡，其實長得不胖也不高，但就是比我還要大隻一點點、力大無窮，是這一次運動會推派出去比鉛球的啊。
她同樣喜歡孫慕深，雖然個性比我還要勁爆還要猛，但是喜歡他，卻比我含蓄很多。除了現在，用著吃奶的力氣要奪回孫慕深的外套，其他時候真的都很含蓄。
她喜歡躲在牆角，看著我跟他，喜歡在去上體育課的路上，跟在我們的身後，別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不是會大吼大叫吸引注意，就是會什麼也不幹的站在旁邊。
我屬於前者，她屬於後者，孫慕深不知道喜歡哪一種。
「給、我、啊！」
「妳吃屎吧，妳打死我我也不會給妳的！」
「好，我打死妳！」
「喂喂喂！我說妳打死我我也不會給妳的耶！」
朋友呀，都是這樣來的，不是嗎？打打鬧鬧、打打殺殺，然後就在一起了。最後回首的時候，才會取笑對方當初多麼好笑，為了一件外套，吵成那樣。
對吧婕怡，妳會笑的吧？妳會笑我們當初好傻好傻，為什麼因為孫慕深的外套變成朋友的對吧？
妳喜歡他，我也喜歡他。妳是真的喜歡他，我也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我們到底還在較勁些什麼呢？我們因他而聚、因他而散，妳好像一點兒都不覺得怎麼樣。
失去一樣，就必定獲得一樣。失去我，讓妳有了孫慕深，我這朋友，也當得夠稱職的了對吧？
「廖婕怡。」孫慕深那時候，這用這樣的口氣叫她的。就像是決定了人生中的某樣大事一樣，很正式、很認真，一點都不虛假。
廖婕怡很緊張很害怕，她對孫慕深總是這樣，很三八、很婉轉、輕聲細語。可對我，音量要是能再降個二分之一、不把我的耳膜震碎，我就該偷笑了。
她真的很笨很呆，跟我喜歡孫慕深一樣的時間，卻沒有像我一樣越來越進步，很勇敢地跟孫慕深說話閒聊哈拉。
所以我總是很自以為是地覺得，比起她，孫慕深會更加喜歡我。
「我們交往吧。」可是，當孫慕深這一句話並不是對我說的時候，我才知道一直輸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我就是太自我良好了，所以才會覺得孫慕深會喜歡這樣子勇敢開朗又大膽的女孩。看見蟑螂是追著牠跑、看見泥坑比誰都還先跳、看到各式各樣的球類，比誰都還要激動，球搶了就去佔場地。
誰會喜歡我呢？在那一個當下，我也知道不可能會有任何人會接納像我這樣子的女生了。
我知道要祝福，所以我會祝福，可是卻連祝福的機會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真的。「啊？」廖婕怡這真的沒假裝了，她臉部表情很誇張的「啊」了一聲，而且嘴巴還持續張得大大的。要不是因為現在這情況不適合，我一定直接拍下來了。
嗯，再好好笑她、好好笑她……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真的會。
「可是前提是，我希望妳別再和趙思涵有接觸。」
喀擦喀擦，不是相機快門的聲音。
那是我心碎的聲音，心碎滿地。
「快把孫慕深的外套交、出、來！」她發出如獅子般的吼聲，用力拉了外套一把，外套沒破，我卻被甩出了幾公尺遠的地方，差點就吐血猝死了。
「勒──」這是我舌頭吐出來、快被自己舌頭噎死的聲音。
接著我聽到了她歡呼尖叫的聲音，然後繞過我，屁顛屁顛地跑去找正在值勤糾察隊的孫慕深。可也沒做什麼，只是靜靜看著他、觀望著、很淡定。
妳看，妳搶到外套了，妳贏了，妳好棒。
妳知不知道妳之後還贏走了孫慕深，可是卻輸了我，但毫不在乎、很淡定。
現在回想起來，妳就像是必勝的女主角，而我就是和孫慕深之間，毫無關聯的妳的好朋友。明戀又怎麼樣？戰鬥力零，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我緩緩地站起身之後，就流鼻血了，「啪嚓」狂噴的那一種，比我們教室外水龍頭的威力還要猛。因為上課而匆忙跑回教室的她，看我捏著鼻子很無助，馬上就借了我一張衛生紙，對我道歉：「抱歉啊，剛剛是不是太大力了？」
妳妹的……何止大力，摔出去的霎那我還以為是被高鐵撞了呢。
於是我很客套的回答她：「不痛不痛，不會不會。」
結果她也很客套的回答我：「啊？這樣啊？需要陪妳到保健室去嗎？」
我搖搖頭、擺擺手，「不用了，我請班長帶我去就好。」
「啊，那還是我帶妳去吧，別客氣別客氣，朋友一場！」她哈哈大笑，拉起我的手，就像真的好朋友一樣，帶著我去保健室。在去之前，她還多抽了幾張衛生紙給我，就怕我流太多、又噴出來了。
她說她叫廖婕怡，我說我叫趙思涵，她說她是處女座，我說我是雙魚座。她說她喜歡孫慕深。
我說，好巧呢，我也是。
「那我們當朋友吧。」她在我的鼻血的面前神聖地發誓：「我們兩個一定可以當很好的朋友的，剛剛我們玩在一起，我就知道我們很合拍。」
呵呵呵呵呵呵……玩在一起，我都流鼻血了還玩在一起！「嗯！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如果當時不要這麼說，之後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傷心難過了？也許他們就不會在一起、也許孫慕深就會喜歡我。
「打勾勾，不離不棄。」打勾勾之後，好像誰是誰都不知道了。為了孫慕深，可以像是前一秒被車撞所以失憶了一樣，把對方當成路邊的一根小草，不去關注、不去關心，連看一眼，都覺得愧疚。
愧疚啊，妳會愧疚嗎？我好希望妳愧疚，因為妳說我們兩個一定是很好的朋友的，我不希望妳騙我，就連曾經騙我都不要。
「打勾勾，當然不離不棄。」我也允諾，我也相信，我們可以一直很好很好……我也曾經相信。
又是那家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所以？就這樣成為朋友的？」沈光翰送了我一記白眼，「好腦殘，孫慕深知道妳們這樣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說，然後把桌上那杯柳橙汁喝光，「我人生第一次流鼻血就是那一次呢，她把我的第一次給奪走了。」
「……妳很在意流鼻血這件事情嗎？」
「很在意，沒有鼻血就沒有我們，沒有我們就沒有現在。」可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太多來不及後悔跟後悔了也來不及的事情。
人生啊，總是要跌跌撞撞才會長大。撞到手斷腳斷，也要笑著說沒事──我的人生定義，說樂觀也是，說消極也是，但是我最想做的，還是逃避。
「不要有太多的後悔，因為那都是妳曾經的決定。」他說得很白話文，可是我還是不懂他說的意思是什麼。
「哦，是啊。我不該後悔的，誰叫我要喜歡上那傢伙，虐得我少女心碎滿地。」因為喜歡，所以我不能抱怨什麼。因為喜歡，好像我就得接受所有的背叛跟猜忌。
對你愛愛愛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遠──
嘿，就像我對你這樣。天天月月年年愛你到永遠。
大概是在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才剛開學，我的綽號就被叫「母猩猩」。
那時候我好氣好氣，誓言要把叫我這綽號的所有人，在星期三中午的時候吃光他們的午餐布丁。
可是呢，有一個人阻撓了我。他把他的布丁給我，要我別這麼做。
就是他──孫慕深。
「妳別欺負班上的同學。」身為班長的他一臉正經地對我說，那時我還沒有牢牢記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班長。
哦？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概念嗎？老娘可是會數數兒的啊！一個布丁跟十個布丁的差別何止一線之隔！
「我沒有欺負，他們說我鼻孔大又粗魯，拍慶慶、兇巴巴又恰北北……比心將心一下，如果是你，你不會生氣嗎？」我皺著眉頭、雙手叉腰，就只差沒有擺腰扭臀，不然我肯定很妖豔。
而且媽媽說過，人家質疑你、質問你、在兇自己的時候，一定要反問他，而且要叫他好好感同身受一下，說到人家啞口無言為止。
我趙思涵人生中最糗最受辱的就是今天了。
「是將心比心。」他糾正我，然後又一臉正經地對我說：「請不要破壞班上的秩序，也請妳將心比心一下，秩序是我在管的。」
「風紀呢？明明是風紀在管的你出啥風頭啦？」
「風紀是妳。」他微微蹙眉，就像是罵我頭腦有問題一樣，眼神好鄙視我，「所以，請風紀股長不要帶頭作亂。」
「我才沒帶頭！」我孤軍奮鬥來著呢！
接著，孫慕深嘆氣，完完全全百分之百鄙視我了，「他們又沒說錯話。」
「啊？啊啊啊？他們？誰們？」我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真的很佩服我的金魚腦袋瓜到底有沒有16GB的容量。
「說妳是母猩猩的人。」他瞥了我一眼，恥笑了我一聲，他現在大概已經把我看得跟印度薄餅一樣扁了，「鼻孔大又兇巴巴，很符合啊。」
也許我該多多回想那一天，因為那天是孫慕深對我說過最多話的一天。
從那天開始，我收下了他的布丁之後，就把布丁當成了我們之間的「定情物」，展開了我喜歡他的生活──
是啊你看他，他連罵人鄙視人的樣子，都很迷人，很帥呀！
可是那時候懂根毛啊？「愛」這件事情，不懂硬是要裝懂，整天追在他後頭說「我愛你」的女孩子都比我的手指頭還要多了。
那時候我還不太敢讓他知道，只是偷偷摸摸喜歡他、關注他、注意他。中午他在管秩序的時候，偷偷拿他的外套抱著；下課他去當糾察隊的時候，我穿著他灰色的外套跑來跑去；坐在他旁邊的時候，我就故意不把課本拿出來、說忘了帶，然後光明正大地靠他近一點。
總是對喜歡他的女生說他上課會摳腳趾、挖鼻孔的謊話，讓所有女孩子都對他幻滅。讓自己的情敵少一點、讓孫慕深的耳根子清靜一點，完全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國小的喜歡，好像就是莽撞，就是懵懂，好像為了對方不顧一切的說謊，就是喜歡一樣──
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哦，兩小無嫌猜。」沈光翰剛吃完一大碗的咖哩飯，完全不顧形象地剔著牙。
「沒有沒有，他沒有要跟我猜的意思。」我擺擺手，說得雲淡風輕。
「……」
「我單相思，單相思……八年了，喜歡他整整八年。」接著，我又說。說起來還有點驕傲，好像這一件事情，就跟拯救了地球沒什麼兩樣。
「八年了？」他吃驚。
「嗯，八年了，可是他還是不喜歡我。」可是，喜歡這一件事情，終究只是小事，沒有多麼偉大、多麼厲害……也沒有像超人成功拯救了地球一樣，成功地讓他喜歡上我。
沈光翰嘆了口氣，手上油膩膩地也不好拍我的肩安慰我。只是不再繼續剔牙，露出了「我同情妳」的眼神，微微低下了頭，「其實如果妳不喜歡他了……我可以考慮跟妳在一起。」
「……靠。」我偷偷咒罵他，太雷人了，「假如你前一秒別剔牙剔得那麼醜，我可能還會考慮。再說，是我考慮還是你考慮了？你提的，搞得好像是你受委屈了一樣！」
而且再說……我還喜歡他啊。邁入第九年、第十年的心理準備，我都已經做好了。八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放棄，不就代表我是真的喜歡他嗎？
我不會半途而廢、不會輕言放棄，我就是一直等、一直等，等他喜歡我。
我的暗戀只有維持兩天的時間，全班的人就已經知道這一件事情了。
人家說最好不要跟女孩子說八卦，這一件事情是真的……曉得嗎，一傳十、十傳百，沒有幾節下課的時間，好多女孩子都知道自己多一個情敵了。
不過知道的她們，一點都不覺得有威脅一樣，笑哈哈笑嘻嘻的，雖然沒有明說我跟孫慕深一點可能都沒有，但是那態度，根本不把我當作是情敵。
行啊行啊……哪一天我真的追到了孫慕深，就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讓我充滿希望了整整十分鐘──孫慕深的娘，是我娘的好朋友兼同事！而且孫慕深的家，跟我住在同一里！
相遇，是可能會有的事情；相愛，是必須要有的事情！
所有的安排都如此美好美妙又恰巧，在我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桃花樹上開了一個大花苞，這肯定是要開花的啊！
只是──
「孫慕深孫慕深，你知道嗎？我……」
「我不知道。」他打斷我說話，連看我一眼都沒有，「也不想知道。」
可是大花苞……有點傲嬌，連聽我說話都不太想要。
「唉！你不知道，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啊！你不想知道，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聽啊！」要去上體育課的路上，我一直糾纏著他，好讓別人看我們就像是要一起去上體育課的甜蜜蜜情侶。
「妳想說的是我媽跟妳媽認識的事情？」
他神通、他通靈，我嚇著了，這人不只帥還厲害啊。我露出很崇拜的表情看著他，對他眨了眨眼睛，很羞澀地說：「你怎麼知道？」
「妳今天一直跟大家說，我怎麼會不知道？」
「……哦，被偷聽到啦？」
「妳用喊的。」他像是受不了我了一樣，加快腳步想和我拉開距離。
看他越飄越遠，我「啊」了一聲，小跑步跟了上去，向他解釋：「不是呀！這種事情讓大家知道挺好的哇！你看我們兩家認識呢，那這樣我們就能常常一起出去玩了，不是很好嗎？唉呦，大家一定都是很羨慕我們的啦！」
他沒有回答我。
小學五年級就耍孤僻耍傲嬌的他，看起來是風中孤獨一匹狼，但其實，有很多很多的男生女生喜歡他。
他功課好、體能好、是老師的得力小助手。對待我之外的人，口氣都很好很好，有時候還會笑著跟人家說話。
他說他不討厭我，只是覺得我很煩，就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
可是我跟他說，我只是想要怒刷存在感，好讓他牢牢記住我，讓他無時無刻都想著我。
「我不可能會忘記妳的。」好浪漫的話，好浪漫的氛圍，可是下一句話，可就沒有那麼浪漫了。
他又說：「妳是我的地獄，希望國中之後我們不同校，免得又繼續被妳糾纏。」
大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我倒覺得我跟他之間不只有一層紗，我們啊，是隔了好幾層的那一種，踹破了一層還有一層，撕破了一層還是有一層。我不知道盡頭在哪，所以我只好一直一直跑、一直一直追，直到跑到了他身邊了，我再慢慢的、緩緩的，攻陷他的心，讓他喜歡上我。
還是那家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我這叫真性情不虛偽好不好？我哪像是孫慕深，喜歡妳還要裝不喜歡。」沈光翰哼笑，拿起旁邊的紙杯，把裡頭的紅茶當作啤酒乾了，「真是夠了。」
我被他的話嚇著，連續眨了好幾下的眼睛，腦袋有些轉不過來。我活到十八歲，還沒有聽說誰喜歡我過呢，「你說誰來著了？孫、孫什麼？」
「妳是腦袋有洞還是耳背？」
噢，好想哭，我喜歡上他的那一天，他也罵我頭腦有洞，「你腦殘啊，我就說他有女朋友了。我今天是來跟你說我可憐悲苦的單戀史的，你在跟我說什麼童話故事？」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又低下了頭沉思，許久才又喚了聲：「喂。」
「嗯？打算說了？」看他終於想要說了的樣子，我也將坐姿坐正，等他說話。
可是，他說：「妳是真的喜歡他。」
我說：「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他啊，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他笑了，應該就是所謂的苦笑，總覺得有種淡淡的哀傷。
「因為我喜歡妳，妳不驚訝不在意，可是說到孫慕深，妳的反應就很大。」
嗯，是啊，孫慕深是我的全世界。
管理「愛」這種情感的那一塊，他佔滿了全部。
我是他的地獄，逃不開的地獄。也是嘛，在人生這條道路中，哪有風調雨順？哪有事事順心？如果沒有我，他肯定過得更好。可是，上天就是派了我在他身邊、喜歡他、愛慕他、纏著他，那也是他的命運了。
對，搶他外套的黑猩猩是我、歇斯底里鬼吼鬼叫的也是我，雖然別人也有，可是人家也只是想在孫慕深面前裝裝乖樣子，替他從我這兒奪回外套而已。
我誓死捍衛著他的外套、用力地抱著，忙亂中還是能夠嗅到他外套上洗衣精的清香──嗯嗯，是熊寶貝的，和我們家的是用一樣的。
記得上次我們兩個的娘一起外出買東西，那晚媽媽提著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回家，一定是那時候一起買的。因為以前孫慕深的外套，並不是這種味道。
「妳這死變態，快把孫慕深的外套還給人家！」猩猩女二號又搶又拉，可能是她比我還要大隻的緣故，力氣比我大上好多好多。
「不……不要……這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抱得更緊、拉得更緊，真的是把生命豁出去在跟她拼命了。猩猩女二號叫廖婕怡，其實長得不胖也不高，但就是比我還要大隻一點點、力大無窮，是這一次運動會推派出去比鉛球的啊。
她同樣喜歡孫慕深，雖然個性比我還要勁爆還要猛，但是喜歡他，卻比我含蓄很多。除了現在，用著吃奶的力氣要奪回孫慕深的外套，其他時候真的都很含蓄。
她喜歡躲在牆角，看著我跟他，喜歡在去上體育課的路上，跟在我們的身後，別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不是會大吼大叫吸引注意，就是會什麼也不幹的站在旁邊。
我屬於前者，她屬於後者，孫慕深不知道喜歡哪一種。
「給、我、啊！」
「妳吃屎吧，妳打死我我也不會給妳的！」
「好，我打死妳！」
「喂喂喂！我說妳打死我我也不會給妳的耶！」
朋友呀，都是這樣來的，不是嗎？打打鬧鬧、打打殺殺，然後就在一起了。最後回首的時候，才會取笑對方當初多麼好笑，為了一件外套，吵成那樣。
對吧婕怡，妳會笑的吧？妳會笑我們當初好傻好傻，為什麼因為孫慕深的外套變成朋友的對吧？
妳喜歡他，我也喜歡他。妳是真的喜歡他，我也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我們到底還在較勁些什麼呢？我們因他而聚、因他而散，妳好像一點兒都不覺得怎麼樣。
失去一樣，就必定獲得一樣。失去我，讓妳有了孫慕深，我這朋友，也當得夠稱職的了對吧？
「廖婕怡。」孫慕深那時候，這用這樣的口氣叫她的。就像是決定了人生中的某樣大事一樣，很正式、很認真，一點都不虛假。
廖婕怡很緊張很害怕，她對孫慕深總是這樣，很三八、很婉轉、輕聲細語。可對我，音量要是能再降個二分之一、不把我的耳膜震碎，我就該偷笑了。
她真的很笨很呆，跟我喜歡孫慕深一樣的時間，卻沒有像我一樣越來越進步，很勇敢地跟孫慕深說話閒聊哈拉。
所以我總是很自以為是地覺得，比起她，孫慕深會更加喜歡我。
「我們交往吧。」可是，當孫慕深這一句話並不是對我說的時候，我才知道一直輸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我就是太自我良好了，所以才會覺得孫慕深會喜歡這樣子勇敢開朗又大膽的女孩。看見蟑螂是追著牠跑、看見泥坑比誰都還先跳、看到各式各樣的球類，比誰都還要激動，球搶了就去佔場地。
誰會喜歡我呢？在那一個當下，我也知道不可能會有任何人會接納像我這樣子的女生了。
我知道要祝福，所以我會祝福，可是卻連祝福的機會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真的。「啊？」廖婕怡這真的沒假裝了，她臉部表情很誇張的「啊」了一聲，而且嘴巴還持續張得大大的。要不是因為現在這情況不適合，我一定直接拍下來了。
嗯，再好好笑她、好好笑她……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真的會。
「可是前提是，我希望妳別再和趙思涵有接觸。」
喀擦喀擦，不是相機快門的聲音。
那是我心碎的聲音，心碎滿地。
「快把孫慕深的外套交、出、來！」她發出如獅子般的吼聲，用力拉了外套一把，外套沒破，我卻被甩出了幾公尺遠的地方，差點就吐血猝死了。
「勒──」這是我舌頭吐出來、快被自己舌頭噎死的聲音。
接著我聽到了她歡呼尖叫的聲音，然後繞過我，屁顛屁顛地跑去找正在值勤糾察隊的孫慕深。可也沒做什麼，只是靜靜看著他、觀望著、很淡定。
妳看，妳搶到外套了，妳贏了，妳好棒。
妳知不知道妳之後還贏走了孫慕深，可是卻輸了我，但毫不在乎、很淡定。
現在回想起來，妳就像是必勝的女主角，而我就是和孫慕深之間，毫無關聯的妳的好朋友。明戀又怎麼樣？戰鬥力零，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我緩緩地站起身之後，就流鼻血了，「啪嚓」狂噴的那一種，比我們教室外水龍頭的威力還要猛。因為上課而匆忙跑回教室的她，看我捏著鼻子很無助，馬上就借了我一張衛生紙，對我道歉：「抱歉啊，剛剛是不是太大力了？」
妳妹的……何止大力，摔出去的霎那我還以為是被高鐵撞了呢。
於是我很客套的回答她：「不痛不痛，不會不會。」
結果她也很客套的回答我：「啊？這樣啊？需要陪妳到保健室去嗎？」
我搖搖頭、擺擺手，「不用了，我請班長帶我去就好。」
「啊，那還是我帶妳去吧，別客氣別客氣，朋友一場！」她哈哈大笑，拉起我的手，就像真的好朋友一樣，帶著我去保健室。在去之前，她還多抽了幾張衛生紙給我，就怕我流太多、又噴出來了。
她說她叫廖婕怡，我說我叫趙思涵，她說她是處女座，我說我是雙魚座。她說她喜歡孫慕深。
我說，好巧呢，我也是。
「那我們當朋友吧。」她在我的鼻血的面前神聖地發誓：「我們兩個一定可以當很好的朋友的，剛剛我們玩在一起，我就知道我們很合拍。」
呵呵呵呵呵呵……玩在一起，我都流鼻血了還玩在一起！「嗯！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如果當時不要這麼說，之後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傷心難過了？也許他們就不會在一起、也許孫慕深就會喜歡我。
「打勾勾，不離不棄。」打勾勾之後，好像誰是誰都不知道了。為了孫慕深，可以像是前一秒被車撞所以失憶了一樣，把對方當成路邊的一根小草，不去關注、不去關心，連看一眼，都覺得愧疚。
愧疚啊，妳會愧疚嗎？我好希望妳愧疚，因為妳說我們兩個一定是很好的朋友的，我不希望妳騙我，就連曾經騙我都不要。
「打勾勾，當然不離不棄。」我也允諾，我也相信，我們可以一直很好很好……我也曾經相信。
又是那家沒有冷氣的一間飯館裡。
「所以？就這樣成為朋友的？」沈光翰送了我一記白眼，「好腦殘，孫慕深知道妳們這樣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說，然後把桌上那杯柳橙汁喝光，「我人生第一次流鼻血就是那一次呢，她把我的第一次給奪走了。」
「……妳很在意流鼻血這件事情嗎？」
「很在意，沒有鼻血就沒有我們，沒有我們就沒有現在。」可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太多來不及後悔跟後悔了也來不及的事情。
人生啊，總是要跌跌撞撞才會長大。撞到手斷腳斷，也要笑著說沒事──我的人生定義，說樂觀也是，說消極也是，但是我最想做的，還是逃避。
「不要有太多的後悔，因為那都是妳曾經的決定。」他說得很白話文，可是我還是不懂他說的意思是什麼。
「哦，是啊。我不該後悔的，誰叫我要喜歡上那傢伙，虐得我少女心碎滿地。」因為喜歡，所以我不能抱怨什麼。因為喜歡，好像我就得接受所有的背叛跟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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