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義的信徒： 林毓生研究

自序 

一、

研究林毓生先生是源自於自己年少時，受到林先生著作的知識衝擊與人文的感動所致。

猶記高中就讀時期，當時因為受到老師的影響，所以去購買胡適、李敖的書來閱讀，尤其當時黨外政治力量正風起雲湧的興起，李敖的《千秋評論雜誌》與《千秋評論雜誌號外》，以及書店裡販售的各種黨外雜誌，都引起我很大的興趣。因為受到這些書籍與刊物的啟蒙，使得我對於當時臺灣政治發展的困境，有了一些了解。所以每當選舉時，我偶而會去黨外候選人的政見發表會，感受那種民主政治的激情。而同時此時期，記得當時的校刊《雄中青年》第54期，曾經製作了「五四運動」的專題，使得我當時對於五四運動浪漫啟蒙的情懷頗有所感，同時也種下了對人文知識感興趣的種子。

後來進入中央警官學校大學部（現已改名為中央警察大學）刑事警察學系就讀，在大學一年級修習必修的「中國通史」時，又使我重燃高中時期對歷史人文知識的深厚興趣。而此時有一段時間，我對於中國五四運動的種種，甚感興趣，當時即到學校圖書館借了一些相關的書籍閱讀。其中包括周策縱先生的《五四運動史》和林毓生先生的《思想與人物》，周先生的書使得我對於五四運動的史實有較周全的認識；而林先生的《思想與人物》，其中論及五四激烈的反傳統思想、對殷海光的論說，以及對西方自由主義哲學和政治、社會思想的深刻討論，論證既深刻又繁複，於是深深地吸引著我，而書中透顯著對現實政治關懷的人文精神，更令我感動。當時大一時，我完全不認識林毓生先生和他的學術論著，只覺得很喜歡閱讀他的文章，於是當時放假時立刻到臺北重慶南路的書店購買《思想與人物》一書，將此書精讀數遍，同時也到學校圖書館和當時的中央圖書館，將林先生尚未集結成書的論文和評論文章蒐羅殆盡，仔細閱讀，於是在林先生著作的啟發下，大三時在系上的學生刊物《刑事學刊》上，大膽的發表了〈自由主義學者林毓生的思想及其涵義〉，大四時發表了〈殷海光、自由主義與儒學的反思〉，這些不成熟的文章早就令我不忍卒讀，但它記錄著一段在我人文素養的培養與知識的追尋上，林毓生先生的學術生命情調對我的深刻啟蒙。故從1980、90年代開始至今，我仍維持蒐集、閱讀林毓生先生每一篇著作、訪談文章的熱情未變。

林毓生先生繼承其師殷海光先生的自由主義精神，同時也在西方接受海耶克(F.A. Hayek)正統的自由主義的精神與思想，並將西方這正統的自由主義思想引入華人地區（中國、臺灣與香港），使得華人世界對於百年來，所追求的西方之自由、民主有了更深刻複雜的認識。同時林毓生先生受到韋伯(Max Weber)、史華慈（Benjamin I. Schwartz）的影響，將其研究方法引入中國史的研究之中，在林先生提倡的「比慢」精神之下，林先生的著作都極富原創性與啟發性。而他嚴肅的學術研究論著中，更透顯著他對於現實政治公共關懷的人文精神。

基本上，林毓生先生的學術研究是厚積而薄發的，他的研究成績雖稱不上卷帙浩繁，但這些學術成果卻帶給當代中國與臺灣知識圈非常重大的衝擊與影響，對於華人要實現多元化的自由主義這一課題，以及認識當代中國、臺灣政治發展的困境，無疑是有著巨大的學術價值。

我在撰寫這本書的同時，一方面感受到林毓生先生學問根底的深厚及思想的深邃，這讓我想起英國著名的思想家以賽‧柏林（Isaiah Berlin）在論述扥爾斯泰歷史觀時，曾有對思想與藝術之性格所作的「狐狸型」與「刺蝟型」之分類，所謂「狐狸知道很多的事，但是刺蝟則只知道一件大事」的說法。我覺得從學術性格上而言，林毓生先生可說是具有「刺蝟型」深邃性格的學者，其治學基本上或可歸結到一個一貫而明確的系統。而在另一方面，我在研究的過程中，也時時感到自己知識力的不足，難以更精準的掌握林毓生先生學術思想與精神的全幅面貌。

不過終歸基於對林毓生先生的敬愛，所以我還是勉力將林毓生先生的學術思想與精神作初步的整理與探究，希望這本著作，能對當代華人重要的自由主義學者林毓生先生的學術精神與公共關懷有著初步的認識。同時林先生所提供的學術典範，相信也能對於華人世界如何推動自由民主的進程之認識，提供重要的系統導向。

二、

本書得以出版，首先要感謝陳添壽教授的盛情邀約及裁成的雅意。添壽老師是我在中央警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任教期間的長輩，在我與他共事通識教育中心的十多年期間，印象中添壽老師幾乎婉辭各項的邀宴應酬，偶而也看到他帶著背包踽踽獨行於街上，像個苦行僧一樣全神投入在學術研究之中。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常常會收到添壽老師持贈的大作。他著述宏富，而從書中可知他廣泛涉獵歷史學、經濟學、政治學、管理學、文學等諸多人文社會科學知識，而他年輕時即已遍讀胡適的著作，所以他也呈現一種文藝復興式的學問知識之汲取興趣。記得他曾跟我提及他壯年之後，與新儒家的徐復觀一樣發奮專心於學問。其實他較年輕時，就已參與不少經濟、文化、實業、媒體的重要工作，而他的政治、文化評論專欄，立論或允當衡平，或留下不少時代思潮的歷史印記，其中可說是理性與感性交融其中。但他總是很低調、內斂不張揚的人，卻為人敦厚愛護晚輩，是一位令人感到溫暖的長輩。

最後也要感謝元華文創公司蔡佩玲總編輯、陳欣欣執行主編，和該公司團隊的協助，讓本書得以順利出版。與蔡總編輯與陳執行編輯接洽書籍的出版過程中，她們總是很誠懇親切、敬業地為我提供諸多的行政協助，也很體諒作者寫書過程的艱辛，避免給作者壓力，所以整個出版的過程，讓我感到是很愉快的經驗。